那天祁念洗漱完后又趴回了自己床上，心脏贴着床，突突跳动就没停下来过。

祁念拒绝不了哪怕只展现出一点点主动的顾飒明，踌躇掂量再三也拒绝不了。

但他这回算是理都没理，采用最“三缄其口”的回应方式，最后跑了出来。

按说，叫一声哥哥对祁念而言一点也不难，如果有需要，哪怕那个人跟他没有关系，他也叫得出口。

大概恶语伤人六月寒，又不怎么准确。

顾飒明那句“不喜欢”都算不上恶语，该解释地解释清楚了，祁念自问当初他也没少话里带刺，阴阳怪气。可让祁念一时半会“叫声来听听”，猛然间还是开不了口。

祁念脑子里嗡嗡地响了半天，等听见楼下厨房里的声音静了，才开门下去。

厨房里没人了，只有被擦得锃亮的台面上架着一个紫砂锅，出气孔冒着袅袅热气，靠得近的那一排金丝墙砖上蒙着一层水汽。

何瑜不在，刘妈不知道她家大少爷也已经回来，早餐就准备得相对简单。

祁念闻着满鼻子的绿豆粥香，手打开柜子去拿瓷碗时，腹部发出“咕”的一小声。

粥还滚烫，祁念揭开紫砂锅的盖子，腾腾的白气争先恐后地窜出，扑在祁念的手臂和脸上。所幸他紧紧捏着锅盖躲得快，没被烫到。

祁念舀了一勺在碗里，端到餐厅坐着喝去了。

接下来祁念都过得懒懒散散，刘妈回一楼后面自己的房间去了，顾飒明在二楼睡觉，祁念便一个人挥霍打发着时间。

祁念像个头次来这里做客的，好奇心旺盛的人，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十三年前祁洺走丢之后，何瑜称之为疯狂地在找。

因为当年摄像头安装不到位，从祁洺蹲在别墅的大门口拿小铲子往花盆里铲土，到被什么吸引出了门外，最后消失于出了别墅区三条街后的路口，就是摄像头所记录下来的，能供以追踪的所有画面。

后来何瑜对着家里睹物思人，忧思过度，大病一场，出院之后把关于齐洺的一切物品，一切存在过的影像都挪出了别墅，换进新的。

那些旧物被搬到云城另一处她名下的房产中，将其尘封。

除了祁念在过程中“浑水摸鱼”，留下了一杆长笛——那是祁洺走丢前，已经马马虎虎学了快一年的西洋乐器。

祁念第一次发现沙发和十年前的那张已经截然不同，看到绿萝叶子已经长得吊在了地上。祁念还第一次坐上了露台边有些硌人的摇椅，脑袋空空的在上面摇着摇着，乍一落地，眼前一阵晕眩。

属于别墅里的东西，归根结底都是无聊的，彻彻底底枯燥的，再怎么擦亮双眼也不算新意的，没有什么能被改变的可能。

祁念在四面墙围拢的封闭空间里转悠，有一瞬间觉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想挠，想把皮肤挠破的那种挠。

情况到中午得到改善。

何瑜十二点左右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足够坐下足够多人的餐桌恢复了一个月来的常态，碗筷磕到的声音清脆。

何瑜对在午餐桌上能看见顾飒明感到满意——不仅没有超时，还提早了。

祁念看出何瑜脸上比昨天已经好太多了，昨天那样热闹的氛围也没掩去她的坏心情。

别人也许无所察觉，但祁念清楚。

何瑜的嘴唇偏薄，不耐烦、要发火，或者有些不顺心时就会把嘴角抿出微妙的弧度，像笑又不像。

祁念很久以前，自从知道自己在她面前连“小偷”也当不成，一天天麻木开始，祁念就对他妈妈，逐渐也变得没有什么感觉了。

哪怕顾飒明回来，何瑜在他面前对顾飒明展露出百分之百的偏爱，他也没为此而失控嫉妒过。

这是他从前没有去想过的地方。

此刻在躲避顾飒明意味不明的目光之际，祁念眼睛扫过他的妈妈何瑜，里面携着祁念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冷意。

·

那天晚上祁念和顾飒明没能出去散成步。

晚饭后何瑜手机进了个电话，她拧着眉走到客厅另一头的窗口，才接了起来。

之后何瑜没出门，只是一直待在了楼上书房里。

顾飒明来敲祁念房门的时候，祁念已经不再呆滞，打开书包在掏作业了，他听见有节奏的几下敲门声，匆匆把手里的一摞书本扔在桌上。

祁念有种直觉，只能不敢置信地走向门口，缓缓将门打开。

顾飒明手撑在外门框上，微佝偻着上身，守信用地问：“走吗？”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