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唐胡,是我妈。金艾这样和自己说。
成年后的金艾并不能清楚地记住母亲的样子,那个在他初中就失踪的女人。由于从小就被丢给姥姥姥爷,很长时间里,父母对金艾来说,只是两个汉字而已。
姥姥、姥爷生性豁达,养出来的金艾并没有多少留守儿童容易沾染的恶习和心理问题,反而跟着精力充沛的姥姥,行事有些江湖气,而少言多思的姥爷则带着他从小书海遨游。
金艾一直觉得父母和姥姥、姥爷比,少了烟火气,上了小学回到父母身边后,并没有什么机会像和姥姥姥爷一起时那样热闹聊天、大声说笑。
父亲温柔冷静,母亲理智宽容,他们之间并不热烈也不疏离,话不多但该有的也没少说,比如偶尔虐狗的“爱你”。
早温牛奶,晚留热汤,分别拥抱,见面轻吻,想尽办法搜罗对方喜欢的唱片和手办,有空的人做家务不用催,休假和纪念日躲出去庆祝还记得给金艾单独安排好节目,就连给金艾辅导功课都自动分工,不争不吵,金艾觉得父母算是相敬如宾,心有默契,值得羡慕的伴侣。他们在对待金艾的态度上,亦保持了一致的不冷不热不卑不亢不远不松有礼有节,恰到好处,让金艾常常有一种无处反抗的无力感。
在变故发生前,三个人的生活很平静,金艾时不常的想,太平静了,尤其作为电灯泡。
这似乎怪不得金艾在发现自己能莫名进入另一个时空后,对时空探险乐此不疲。
金艾那时还小,并不了解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是常常会在打开一扇门之后进到一个看似熟悉但必然有所不同的地方,无比刺激。
比如初三那年,会考出成绩,金艾刚知道自己得了全A,得意极了,从厕所出来哼着小曲儿迎面被班主任看见劈头盖脸痛骂一顿,会考全B还想不想好了要不是你爸我看你怎么上高中,金艾懵地脑袋嗡嗡响,等老师走远转身回厕所蹲了一会儿,再出来回教室,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在讲台上一脸赞赏地看着他晃回座位。
还比如金艾未开始就夭折的早恋。住在隔壁的同桌姑娘一起放学到家前塞了一封情书到金艾手里,羞红了脸转身进了家门。金艾暗自窃喜了一晚上因为自己也喜欢姑娘很久不敢说话,第二天一早兴冲冲出门找姑娘一起上学,路上忍不住牵了姑娘小手,被姑娘反手一巴掌扇在脸上,一脸忿忿地“金艾!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
金艾捂着红涨的脸脑袋嗡嗡响,借口作业落家里飞奔回家一头扎进沙发直到中午接到姑娘电话,甜甜腻腻地“艾,你怎么没来上课啊~你的《春》刊物寄到班上了,我,不,老师让我带给你。那个,昨晚.......”金艾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蹦起来捂着半边脸“不用,下午我自己去取。”
再后来拿到哥大offer和同学庆祝的party上,酒吧后门出去透口气,一群带着血光着膀子的精壮汉子从自己身边一阵风一样跑过,边跑边喊“艾爷?!哥儿几个领你情,这浑水就别趟了,快跑!”,金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从后门推回酒吧。
再再比如.......
算了,金艾并不想逐一回想,都是成长留下的灰烬,连带母亲的失踪亦是。
那个小孩儿也的确不是我,我可没有虎妈猫爸、父慈子孝状态下长成的软糯,虽然也算继承了父亲的温文尔雅,姥姥遗传下来那只心里的小老虎可一直都磨着爪子等着出笼。我一直以为这是种隔代遗传,直到我在异时空闯荡,才发现磨爪子等机会出笼并不只是我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