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唐胡数着日子盘算,在金艾刚走的那几天,金艾在联络器里字正腔圆地嚷嚷了好几次要和姥姥姥爷一起跨一次年,算一算就快到这一天了。
说来有点奇怪,最近,金艾的回复没有那么及时了,时不常的晚上发了消息,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更久之后才能收到回信,而另一方面唐胡手中的联络器常常收到一些怪异的乱码,一串串的像关机重启后呼啦啦刷新来的。这种情况下,唐胡已经几乎快没法与金艾正常沟通,包括约定见面的具体时间。
日子过的清汤寡水,唐胡闲来无事翻《繁花》,看到吃素的阿婆说“阿婆属虎,小囡属龙,要斗煞的,阿婆从此茹素了,积德,想不到,小囡还是死了。”就把书放下了,太后属虎,唐胡属龙,没见太后茹素,两人斗嘴多年,唐胡还是好好的活到了这么老。
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唐胡发了好半天呆,手里的书卷成一个圈,轻轻的敲打着大腿,时间仿佛变的很慢,慢到停滞。树上繁花落尽,漫雪卷若漂萍。这人世间啊,可舍得的不计其数,舍不得而不得的伸手可数,却件件锥心。唐胡长长的呼了口气,起身去准备晚饭,趁着老爷子有精神心情不错,中午饭后带着二老出门沿着江边步道遛了个大弯,回来两位就困的不像样子,收拾收拾睡了个白日觉,等做好晚饭估计也该醒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如墨,路灯黄灿灿的只能照亮不大的一块地方。安顿老爷子吃了药,唐胡披上件羽绒服出门倒垃圾。
正等着电梯,步梯门咣当被撞开,一个黑影闪进来,吓的唐胡一哆嗦手里的垃圾掉了一地,那黑影打了个趔趄,整个人摔在垃圾上。唐胡皱了皱鼻子,好浓的酒气,见那黑影竟顺势躺那儿,停了好一会儿没反应,唐胡蹲下借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是个穿着黑色大衣瘦削的青年人,深灰的围巾胡乱围在脖子,外衣扣子散着,露出板正的酒红色衬衫,胸前骨骼分明的纤长指间握着一瓶,好家伙,伏特加,这小区里竟然出酒鬼!还真是第一次,唐胡想起身喊老太太开门,转念老太太这半年来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能少折腾就少折腾她,就兀自又蹲下来。
“喂”唐胡伸手戳了戳黑影的胳膊。
“没了....”黑影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头歪到一边,低声喃喃唐胡没听清。卷曲的半长头发掉落一边,露出微闭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睫毛,这眉眼哪里见过,唐胡疑惑的试探着伸手把挡着脸的多余头发轻轻拨开。
金艾?!可,不对,金艾虽然上了大一,十七八岁孩子而已,怎会如此酗酒。况且地上这位一身的行头也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他爹和那个唐胡应是不会由着个孩子胡闹。只是这眉眼唇鼻,和金艾实在是有七八分的相似.....莫非,他爹在那之前有别的孩子,唐胡脑中天马一个没搂住放飞了出去。
“都没了.....”黑影嘟囔着,眼都不睁抬手就想往嘴里灌酒,这姿势,手一抬,酒有一半进了嘴,一半洒在了脸上脖子上,精致的锁骨,被酒红色的衬衫和酒的红色映衬的苍白清晰。
唐胡一把夺过酒瓶塞在一旁的架子上,步梯门没关紧,一阵冷风倏忽而至,唐胡打了个激灵。不管这人是谁,不能就这么躺在楼道里,酒后寒风入体,最是伤人。
唐胡上手打算扶黑影起来,“好沉....”这哥们儿得有个一百五六十斤吧,唐胡咬着牙,跌跌撞撞的把黑影从一包垃圾上扶坐起来,顺手拍掉黑影大衣上的土。一边柔声低语。
“喂,快醒醒,醒醒,别睡在这儿,冷”
“唔”黑影低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仿佛感受到安全的气息,晃悠悠站住后,转身抱住唐胡。
抱的越来越紧,唐胡喘不上气,使劲一挣,被反作用力推撞在电梯门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影撞在步梯门上,也被吓了一跳,迷茫地睁开眼睛,只觉眼前人影憧憧,低头揉了揉,因为手上沾了酒,再抬眼的时候,两眼红通通的湿漉漉的,并不聚焦。
楼道里的灯灭了,唐胡挣扎站起来,黑影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掏出钥匙跌跌撞撞摸到唐胡家门口。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唤醒了楼道灯,借着昏黄的灯光,唐胡看到那黑影弯身正开家门,惊怒交加。
“住手!”唐胡边呵斥边欺身上前,并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黑影背对着唐胡,只是微微一愣,却并没放松手里的动作。
咔哒,门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