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答道：“是。”转身便向着门边走去。

这厢，伙计正要动手拎着李清川的后衣领子把他拖出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孩。手却被人在半路拦下了。

“我们少爷看这孩子顺眼，叫我带过去给他瞧瞧。”他回头一看，说话这人模样俊俏，虽说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却因为穿的这身军服反而让人有种敬而远之的距离感：“您就行个方便吧。”

伙计心知这军爷口中的少爷就是时不时来这里听戏的沈大帅长子，于是哈腰点头谄媚的笑了两声，“哎！军爷。我听您的。”便讪讪的退到一边，背过脸呸了一口骂道：“我呸，哪里来的小赤佬交上了这样的好运，能被沈少爷看对了眼。”

副官把手伸在李清川的面前示意他拉住自己。没想到小孩用力吸了下鼻涕，抿着嘴巴，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站在副官的旁边，两只手不自然的揪住自己的衣角。

还有点脾气？沈副官也不恼，笑了笑便领着他往沈奕白那儿走。

李清川乖乖巧巧的跟在副官身后。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沈奕白，见他望着自己像是害羞似的又赶紧缩回脑袋，就这么反复了几次沈奕白也不生气。他用拇指打开怀表的盖子又“啪”的合上，这声音也随着李清川的动作响了大约三、四次，沈奕白这才把表往桌子上一放柔着嗓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半天没听见回答，沈奕白脾气不算太好。可见到这孩子心里就莫名欢喜，于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那孩子还是一声不吭，沈奕白叹了口气，把李清川从副官的背后拉到自己身前，又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边帮他擦拭脸上的灰尘边道：“你不必怕我。我叫人拿桂花糕给你吃好不好？”

“李......李清.....李清川”李清川有些扭捏。

“清川？，莫非是取自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沈奕白愣了下但随即又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不....不怕，哥哥....好...好看”

沈奕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发现他是在回答自己的上一句话，笑道：“因为我好看?所以就不怕我？”

李清川轻轻地发出嗯的语气词，末了像是觉得自己表达的方式不够强烈似的，又重重的点下脑袋：“好....好看。”

“哈哈哈哈哈.....”沈奕白开口笑道：“你倒是实在。”接着又朝副官：“叫伙计准备几样小吃端上来。”

言毕，他又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孩子：虽是个小结巴，却唇红齿白的，说话也有一股北方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把脸上的灰擦干净说是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也不为过。

李清川两只手捧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咬着，像只小兔子似的招人的很。

明显是饿了几天的样子，居然还能这样细嚼慢咽的吃东西。大约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少爷。如果我猜不是，想必这孩子家教也是极不错的。沈奕白这样想着便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问道：“你家里可还有人在？”

小家伙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含糊道：“爹....不在了。姨.....姨娘们....也都....都逃走了，娘在....在家里”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吞进肚子。站起来朝着沈奕白鞠了一个躬：“谢..谢，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之后就撒开腿就往外跑。

沈奕白先是怔了下，接着忙对副官道：“小心跟着。”

“是。”

李清川边跑边在心里骂自己：明明是来给娘买药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进了这戏园子，见着那位还跟丢了魂似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真是太混蛋了。

沈副官得了命令就悄悄跟着李清川到了一家药铺。他站在对边的街上瞧那孩子进去了没多大会儿就提着几包药材出来。

李清川站在街边四下看了看。沈副官担心他看见自己连忙闪进一家店铺，没想到等他再出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车来人往的，哪里还有那孩子半点的影子。

“糟了”

沈副官回到沈公馆的时候，沈奕白正皱着眉头靠在沙发上看报纸。他轻轻咳嗽了声：少爷行事作风老成的样子还真不像个17岁的青年，也不知道这点是不是随了大帅。

“嗯，回来了？”沈奕白头也没抬翻了页报纸问道：“怎么样？”

“少爷对不起，属下无能把人给跟丢了。”沈副官低着脑袋回答

沈奕白听到回答把手里的报纸放下：“嗯，没事。说说情况。”

“那孩子进了一家药铺，后来提着几包药材就出门了。属下没看见他去了哪里，就去药铺里问了一下老板。”

“嗯，然后？”沈奕白面无表情道。

“药铺老板说，那孩子从去年年初就隔山差五的去他那边买药。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也不怎么爱搭理人，问他什么都是回答一两个字。通常就是买了药就走人。至于家住哪里就真不知道了。”

沈奕白捏了捏鼻梁反问道“经常买药？”

“是的，听老板说。他家里好像有个母亲生病了。不过开的都是些治疗贫血和有助眠效果的药。”

“行了，我知道了。”沈奕白用手扶着额头道：“你下去吧。”

“少爷，为何突然对这孩子格外关注？”沈副官询问道。

沈奕白笑了一下，站起身把胸前的装饰物从衣服上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沈副官在我父亲手下当差当久了，现在还敢管到我头上来了？”

“属下不敢。”沈副官往后退了一步，弯着腰：“属下只是好奇而已。”

沈奕白迈开步子往楼上走：“把那孩子的信息给我查出来。对了，告诉大帅，我会在上海多呆些时间。叫他不必操心。”

“属下明白。”

沈副官看向窗外，外面天色比起刚刚还要阴沉许多，好似用戏台上的黑色的幕布逐渐笼罩起来的样子，透着一股喘不过气的压抑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