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从前,手上握剑的力道不自觉的软了软,我抿了抿唇,嗓子有些发涩,“对你,我自是不会手下留情,只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情,我需要要同你当面问清楚。”
他的眉心微微皱了皱,眼睛虽是盯着我,模样却似在思考什么。
从前同他在一处的时候,他便有这个毛病,但凡出现个什么事情值得他深思一番,他就会露出这个眉头紧锁的神情,每每那时我都会想要伸手替他揉开,我想问他,明明是个翩翩少年的模样,为什么总要摆出一副老成沧桑的姿态,活泼一些,不好么?
这样回忆着,我就仿佛梦魇着了,空闲着的另一只手,就真的鬼使神差的伸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抚了抚他的眉头。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往事里我的那些个小心思此时此刻也再不能更加明晰,我有些迷瞪,分不清自己是在回忆里还是在想象里,就这么一寸一寸的,轻抚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要知道,这脸上的每一寸,都曾是我从前心心念念,深深印刻在脑海里,却从未有勇气像如今这般大胆触碰的。
见我这般魔症了的模样,他俊秀的脸显出几分错愕,怔了怔,最后,极压抑着爆出一声冷喝,“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猛然将手收回,垂在身侧颤了颤又紧紧的握住。面上强自装出一副镇定的神色,喉咙微微动了动,方张口道,“我一直想问你,为何要害我阿娘,又为何要害我凰族的子民?我阿爹他们一向待你不薄,你怎能下的去这样的毒手?”
闻言他默不作声的将我盯了半瞬,一双漆黑到深不见底的眸,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看个通透,“你不要跟我说,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你既然知道,又偏偏多余要来问我一句,不是多此一举么。”
我心中一涩,顿觉自己的一切都暴露于无形。我还是无法好好的掩饰自己,在他面前,从来都不能。他是多么聪慧一个人,我自小便清楚,可笑我还一直在装模作样着,非要同他寻个答案,可是答案我一早就知道不是么。
我尚且还有些不死心,垂死挣扎了一番,“可饶是我族犯下滔天大错,饶是你有你自己的野心与抱负,但是念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你也不能,也不能……”
“哦?”,他仿佛是从我口中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间笑的有些乐不可支,“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我往日,有什么情份?”
我一瞬间如遭雷劈。
七梦心思着实深沉。我一连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却一一将这些问题都调转方向,原封不动的抛回给了我。
他心里以为,我问的都是废话。凰族既灭,青丘战事又正值火热,他站在敌对的这一方指点江山,这样一番情景,还遑论什么真相,其间的面子里子,早就演变到了一个明晰不能够再明晰的地步,我却一意孤行非得同他要个求证,委实是自讨没趣。
但他怎会明白,旁人说是旁人说,自己想是自己想,不论哪一种,都不如他亲口说来的让我认命。
我想,哪怕此时此刻他拿捏出从前时常面对着我的音容笑貌,轻轻的念一句,“不归,对不起,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便仍旧能对他深信不疑,原谅他,然后同他一同面对困难,管他什么天下苍生,管他什么万物生灵。
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话于我而言有多重要,就像初见那日,他的一句我保护你,伴我撑过了千年来漫长又孤寂的时光。如若不然,在那样一个被抛弃放弃的环境里,我纵是铁打的心,金钟罩做的衫,也坚持不到今时今日。阿娘虽疼我,护我,却也只会让我忍让,我小心翼翼,步步妥协,失去自我,最终不过活成了个没想法没光彩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