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扣！”简苍喊了句，有些恼怒的看着男人：“你干了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小兄弟年纪小，不适合和我们一起听故事，让他走了的好，你说呢？”男人笑道。

简苍说：“也好，不过故事很长，恐怕你坐不住。”

“无妨，我有的是时间。”男人仍是一副快乐的笑脸。

老年康真无头无尾的说：“太阳落山得太快了。”

“明日还会升起来。”简苍说。

老年康真长叹一声，手掌在自己膝盖上拍了几下，说：“故事开了个头，总要讲完，不然对不住你不远千里来一趟，但毕竟是几十年的故事，讲起来需要些时间，又怕耽误这位大人，我就长话短说，少些废话，尽量精简。”

“无妨，”白衣男人说：“我做事一向慢条斯理，不急一时。”

老年康真似乎有些累，靠在凳子上喘了几口气，继续陷入回忆中。

开春后，南京多是小雨，秦淮河上烟雨绵绵，十分有景致，康真便约着蓝慈去渡船，两人挤在一辆黄包车上，康真说着国外的生活，继而说到国人在西方人心目中多被轻视，国弱民被欺，没有强大的国家做后盾，人民自然也是被人看不起的。

“自从鸦片战争爆发以来，国家式微，民众受苦，至日本侵略东三省，国家受难，民众更是苦上加苦，时至今日，日本帝国主义更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大有吞并中华之势，国难当头，我等力薄，有心无力，仅嗟叹尔！”蓝慈说着，叹息不已。

康真看向他冷峻的侧脸，心中涌动，不由自主握住他的手，此话题实在不该在两人出游时提起，便转移至瓷器上头。

蓝慈聪颖好学，说起瓷器也是颇有研究，他告诉康真，如何辨别是否正宗，如何辨别手绘与贴花，烧制方式不同，出窑后的成色自然也是千差万别。

曾经熙熙攘攘的秦淮河，在国家衰败中跟着冷清下来，大有沉寂不起之态，白天的秦淮河更是缺乏人气，加上下了小雨，除去河中一两个淘洗衣服的妇女，几乎听不见人声，康真和蓝慈共撑一把伞，走在秦淮河冷清的街道上，心中更是郁结，并不是惋惜烟花地的衰落，小环境看大环境，他们郁结的是国家的衰落。

两人租了艘船，沿着河道漫无目的的游览，小雨落在河面上，荡起无数涟漪，蓝慈站在船头看着江面，眉头紧皱，刚才关于国仇家恨的讨论让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多时，头发上就落满了白蒙蒙一片水珠，康真则在船舱内煮茶，不时的拿眼看蓝慈，那个穿着一身青衫长身玉立的青年，是他心之所向。

“有何感想？”康真走到他身边，笑问。

蓝慈摇头：“疮痍一片，我等弱小，不过是嘴上空谈，感想无用。”

“好了，我呀就不该提什么国什么民，邀你出来游玩，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忧心，我错了，蓝慈兄可否赏脸，入船饮一杯热茶？”康真笑嘻嘻的说。

蓝慈转脸看他，轻笑起来，康真被他笑容蛊惑，痴傻着站在船舱口处一动不动，似被施了定身咒般，蓝慈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一把，笑道：“请人喝茶，却又拦路不让，到底是让人喝还是不让人喝？”

康真条件反射，一把捉住他搭在肩上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入骨，便不自主的捧到嘴边为他呵气取暖。蓝慈有些不自在，但并没有缩回手，只腼腆笑说：“船舱内有火炉不用，偏要人工取暖，康四少是非要人看见您待客细微吗？”

康真双手捧住他的一只手，抬眼看他，笑了，拉着他进了船舱，赶紧奉上一杯热茶。

蓝慈喝了几口，有些发乌的嘴唇这才转为红润，他见康真总是看他，便没话找话，问道：“你教英文，可否教我？让我识得几个外文，万一用得上时，不让洋人看轻了去。”

康真这才转了下眼神，赶紧说好，从船篷上抽下一根竹条，沾了茶水在小案台上写下字母，逐一教他读写，蓝慈从中得了乐趣，学得很快，而且他记忆力好，对于从来没接触过外文的人来说，能把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在短短半天内记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到了临近傍晚，小雨停了，太阳从天边露出小半个头来，它只是来打个招呼，表达第二日它会出现，便急急忙忙的沉下去了，船舱内的两人吃了糕点喝了热茶，倒也不觉得饿，这时见天空有这般光景，都出了船舱，站到船头看太阳来不及缩回去的尾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