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阳早就发现，只要边霖在他视线所及，他就会控制不住用目光搜寻他，然后像GPS定位一样牢牢锁定他，只要看着他心情就无比愉快。

就像此刻，他们两个在黑暗中相向而坐，还什么都没说，林风阳已经觉得自己像喝了兴奋剂，从头到脚都精神、惬意、满足，干什么都可以，不干什么也可以。

此前整晚郁闷的低气压此刻一扫而光，现在拥有的是只有自己才体会得到的欢喜和幸福感，非常美妙。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林风阳借着烟头的红光摸起地上的烟盒，空的。

边霖见状把自己嘴里的烟递给林风阳。

林风阳迟疑地看了边霖一眼，接过烟，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香烟的过滤嘴有一丝温热的触感，是边霖残留的味道。林风阳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又把烟还给边霖。

边霖没客气又夹在手里，也吸了一口。火光猝然照亮黑暗，林风阳看见边霖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一直低垂的睫毛。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就着窗外皎然的月光，把一支烟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抽了。

林风阳抽到最后一口，烟直接灭了，实在太短。

边霖看着他，失声笑出来，把烟头从林风阳的指间夹走，扔进烟灰缸。手指接触的一瞬，林风阳抖动了一下。

边霖似乎全无感觉，拍拍手说：“不早了，烟也抽了，去睡觉吧。”

林风阳盯着他，双目漆黑璨亮。他在黑暗中看不分明边霖的表情，只能感觉对面坐的这个人没有笑。

林风阳呵了口气，低头把双臂抱在腿上，半晌回道：“你去睡吧。”

边霖看着他，看得有点久，林风阳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

边霖没有回避，轻声问：“几点了不睡？”

“我考完试了。”

“考完就不睡觉，你成仙了？”

林风阳没吱声，边霖继续唠叨：“高一正长身体，觉要睡好知道吗？不能总熬夜......”

“边霖，”林风阳忽然提高声量，“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行不行？”

边霖听出话里的火气，一时无言。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说生气就生气。边霖看看林风阳，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林风阳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低头把下巴磕在膝盖上，满心满腹的无奈，没有地方倾诉只能忍，苦苦地熬。

混吧，世界如此绝望。

林风阳索性闭起了眼睛，心想自己如果坐着睡着正好，反正没人关心没人在意，更没有人疼。

约摸过了十分钟，边霖从房间里走出来，林风阳听到门响，假装不知，头也不抬。

“喏，抽吗？”边霖扔过来一包烟，未开封的。

林风阳慢慢睁开眼睛，把烟拾起来，瞧了瞧，撕开玻璃封纸。

“最多再给你半小时，最多只能抽两根。”

林风阳刚把一支烟点上，边霖拿过烟盒，自己也抽出一支来。

“你别抽，”林风阳忽然上来捂住边霖的手。

边霖手一颤，轻轻一扬，点上吸了。

“你不听我话，也别管我。”边霖的声音轻如飞羽，透着一丝寂寥。

“我听啊，”林风阳委屈地看着边霖，“你说什么我都听。”

“刚才叫你睡觉你不睡。”

完了，这就是死循环，林风阳想，可就算说着不想听的话题，此刻竟不烦闷了。

“我不想睡。”

林风阳如实回答，期待边霖问一句为什么，他就横着胆子道出实情。

因为我想着你爱你，想思成灾，可你不爱我。

边霖没能如林风阳所料，他什么都没问，闷头一口口地吸烟。

两人谁都不再看谁，只是呼出的烟雾在空中氤氲交缠，慢慢辨不清彼此。

“我睡了，你......早点睡！”边霖几乎在掐灭烟头的同时，站起身来。这一次他走得有些疾，林风阳的心一下子跌进更加黑暗的幽谷。

算了算了，他也许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个当叔叔的，或者因为心怀同情，总之，这一次出来就是打酱油的。

林风阳彻底失望了，把烟灰缸挪开，直接躺在了阳台上。

边霖在阳台养了不少绿植，此时有些花叶映在墙上，显出葳蕤的气象，也让林风阳更加感觉到内心的寂寞和无助。

多么美好的盛夏，可是与他无关；他的青春所系，是一片秋意。林风阳睁着眼睛倾听，在这个熟悉的环境中，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一切有生命的与无生命的都遵循着自然昼出夜伏的规律，在静谧的世界中修炼着灵魂，只除了他。

林风阳咬着嘴唇，悄悄回想刚才边霖吸过的那支烟，他给了他，之后自己也吸了。其实，他对自己应该也有些不一样吧。

或者只是因为叔侄。

林风阳自认能够看透人心，譬如释然，他的任何小心思林风阳都能了解，再比如刘凯阳，随便一个小动作他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就算繁华，想到她林风阳微微一笑，同学都说繁华让人摸不透。可林风阳却觉得，她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女生，仅此而已。

边霖却不一样，边霖是唯一让他琢磨不透却又兴趣浓厚的人。边霖越不让他靠近，他越期待拥有。仿佛他身上安着相反的磁极，拼命吸着他靠近。

那种吸引相当强烈，可每当他想靠近，边霖就走远了，这真是没办法。

林风阳怀着一种沧桑的无力感仰躺在地上，破罐子破摔地想就在这里睡死过去算了。

可他乱七八糟的心思太多，还没有全部过完，边霖又走出了房间。

林风阳听到门响，心又开始狂跳。可边霖看了一眼，就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