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我爱你。”

他俩终是合葬在了这漫天风雪之下。

……

“十一、十二……十三。”

女孩折下树枝，从树上跃下，落地的刹那身体像丝毫没有重量，脚边出现一小片云影又转瞬即逝。她轻巧地小跑过来，将树枝毕恭毕敬地双手递给身前这位容貌过分出众的仙人。女孩在仙殿待了万年，本已经对仪表不凡的神仙不为所动，但她还是第一次见识仙竟能好看得如此登峰造极。

“这便了却汝在凡间的心愿？”一旁的老者问道。

那位仙人，准确来说应该是狐仙，点点头，礼数周全地道了谢。老者示意免礼，他背过身，化作云烟离开了仙童院。

随后，狐仙的随从本想从正门离去，没想他们的主子竟如此着急，也随即化作云烟，回到了自己的常青殿。

仇沛这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飞升，原来传说中积善成德死后能升仙不是骗小朋友的。

初到仙殿那会儿他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把入职手续办完并正式住进常青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接引他的那位仙官，向仙童院要了那巽位的第十三根树枝。

桓生灵木这棵参天大树有成千上万根树枝，而生来便拥有灵力的那寥寥百余根才能炼化成仙童。

他和仇煊常尚在凡界那会儿，曾第二次遇见了巽十一。同性别的仙童虽然长相差别不大，但性格迥异。仇沛认定那位已经忘了他的故人就是曾经的巽十一，不过只是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加之仙童院的说法，也证实了他的猜想——从桓生灵木上折下树枝后，原来的位置只有在那位仙童归寂之后，才能长出新的树枝。魂还是原来的魂，只不过洗涤了回忆。更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他陪仇煊常度过的这一生，原来是巽位初次长出的第十三根树枝，即这位仙童的第一世。

当然，冲动也不是好事。抱着树枝匆匆离开后，他又不得不再次登门询问了炼化方法，这才开始养他手里那根小树枝。

巽十三开始拥有意识的时候，开始对化形心怀万般排斥，因而化形的过程异常漫长。但当时他的思维还是一片混沌，自身无从解释这排斥的缘由。

仇沛为此没少去仙童院讨嫌——要不是顾及这位狐仙算是他们上司，这儿真想让这位烦人三千问的来客吃闭门羹。

后来巽十三意识逐渐清晰，他还没有视觉，却能每天听到有个声音跟他叨叨絮絮，向他问好，叫他小神仙。还会对他说，“煊常，我爱你。”

每当说到这句，那声音总会放缓语调袒露他那片情深意切。

巽十三有了意识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不愿重生的理由。说起来挺俗的，无非是执念太重，放不下前世的心上人，没能在重新归位时了却前世尘寰。

仇沛之于他已经不只是一位曾终身相守的爱人，更像是活着的一部分。就像人活着需要心跳，他活着不能没有他的少将军。因而，他不想认别的妖主，也不想与仇沛之外的谁开始一段共赴黄泉的关系。

仇煊常彻底清醒却还未成型的第一个瞬间，想起的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想给佩青再做一次小点心。

在化形的最后一个阶段，仇沛终于看到了树枝仙童喜人的长势。为此，他巴不得罢官辞职，天天蹲在常青殿看他家小煊常长大成人。

还别说，真的是长大成人。

可仙殿没有辞官着种说法，只有贬为凡人。仇沛只好作罢，每天拼了命地想着早点办完事儿讨个假清闲一阵子，回去专心养他家小树枝。

是日，仇沛忙完之后已是明月高悬，他伸了个懒腰，拢了拢身上轻飘飘的披风，化作一片云烟回了他的常青殿。

“大人！”殿内的小仙人见他回来了，赶紧跑上前，“不好了！您那养树枝的池子出事了！”

仇沛心下一凛，他不能短时间内用两次瞬间移位的仙术，只好脱了披风久违地用上一身轻功跃至池边。

仙童化形最后的一瞬间震得水波四溢，仙童院中每一个池子相连接的地方设有结界以避免相互干扰。但仇沛这儿没有条件筑起结界，也就造成了整个池子的水轰然飞溅。池子与仇沛的卧房相连，一整间房都跟水帘洞似的挂着水滴。

十二岁少年模样的仇煊常赤着身子，湿漉漉地站在池边。

脑内萦绕着仇佩在大雪中满盈着笑意慵懒的声音：“晚安，煊常。”

如同震颤着灵魂的空谷回音。

是他的少将军。

不。

“佩青……”他不禁喃喃道。

仇煊常的脑内还在嗡嗡作响，尚未从化形的那一瞬轰鸣中清醒过来，却蓦然被抱了个满怀。

“仇……佩青？”

小少年颤抖着嗓音，泪水夺眶而出。

仇沛巴不得把仇煊常揉进骨子里。

“嗯，是我，煊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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