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俩的已经用脑内传音的术法交流了一个时辰。虽说是交流,实际上仇沛的倾诉更多一些,仇煊常也大概从中得知近来他身边发生了何事。
最开始,仇沛先主动承认了错误。他坦白自己事后捋了一下,这才得知生辰那日仇煊常为何气恼,也认识到自己辜负了儿子的一片孝心还出去下窑子,为此愧疚了许久。
小神仙表示自己也有不对太情绪化了,但还是不忘补一句:“屁,那不是孝心,那是可怜你。”
而后是巽十一的事。他交代了认识的经过,以及随后的发展。巽十一在一个月前被妖主召回,据说是主人命不久矣,他不得不回去。仇沛让他回到了记的来信,但迟迟不见音讯,他派人查了一下,得知那位药师仙逝的时候,方才赶回他身边的一位漂亮青年也随之断了气
“那只黄鼠狼把巽十一带走了。”
说到这,少将军沉默片刻,将盏中烈酒一饮而尽。
小神仙不知如何抚慰,只好也陪着他喝了一杯。“所以你去花街是为了他的事?你们真没……像外边说的那样?”
仇沛点点头:“你也听说了?”
“嗯,略有耳闻,但我不大信,我相信你有你的考量。”
少将军轻笑了一声。他的脸上已经染了点醉意,正撑着脑袋,踟蹰地望着杯盏中仇煊常为他斟满地酒。“仇煊常,我们能在这儿舒舒服服过日子的时间不多了。”
近来北梁内忧外患,纵使边疆战火不断,上头却没有让他出兵镇压的意思,想必其中必有人在做通敌的勾当。庙堂之中,两派人分庭抗礼,还有不少暗处的势力如鹰隼般盯着皇位。
他的挚交一个个都被卷进了这场夺权的漩涡之中。那位亲王逐渐成了阴谋家,暗自培植势力;四皇子被人下毒已经药石罔效,禁军统领被逼自刎。同他纵马江山的副将郭且翱也被诬陷,除去副将一职,他曾经无悔战死疆场,此时尽管满心的愤懑,却只好以代马依风为由,卸甲归田。他的一众友人,但凡有点权势的,都似乎选择倒戈其中一方明哲保身,对他这位岿然不动的中立派也因此敬而远之。
而这一次次离别,都发生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
自从巽十一离开之后,他住进了之前购置的一处四合院。每天处理完正事,就把自己关进去,想着如何才能保住他剩下的兄弟,如何才能在分崩离析之后减少北梁百姓的流离失所。他自知无法平息风雨,但良心不允许他擅自逃离,将曾支持、敬仰他的人置之不理。
他此前想的除了打打杀杀就是打打杀杀,脑内也就剩剩一点兵书,此刻也无计可施,只好一次次看着皎月高悬,而后再无助地面对新的一轮朝暮。
“四皇子,他还想跟我去看看北疆雪岭的。”少将军喃喃道。
仇煊常胸口酸胀。
他无法感同身受,却可以从对方涣散的目光里读出他的悲怆和无奈。小神仙也不认同私自潜逃的做法,因为正是百姓的钦佩才让自己来到少将军的身旁,他不能不心怀感激。但眼下万全之策显然是没有的,仇沛虽然厉害,却也只是茫茫尘世的沧海一粟,没有能力救济和泽被北梁的所有黎民。
他心知人间冷暖起落仇沛必然见过不少,但此次却有所不同,所有的变数都有如倾盆大雨般,把狐妖的温热浇得冰凉。
少将军活了太久,早不在意什么皇权更替,只是不忍面对这般生离死别,不想有愧于天地。
醉意上头之后的仇沛摇摇晃晃站起来,小神仙也赶忙起身。可仇煊常的步伐也有些飘,将仇沛架在身上扶着墙强,才吃力地把人带回了卧房。少将军躺下之后,仇煊常本想给他擦擦滚烫的脸,没想还未站直,便被仇沛一拽,整个人倒在了他身上。
仇煊常险些忘了呼吸,睁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这张肖想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脸。仇沛双唇微翕,吐出的气息带着甘醴的香醇。尽管他还是凡人模样,眼角却染上了面色的潮红,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此时仇煊常早已长了不少,俨然一副十六岁少年的容貌,由于每日习武,衣衫包裹着的是肌肉分明的身体。此刻,他能感觉到太阳穴的跳动,以及轰鸣在耳畔的心跳。
不敢妄动,也不舍的退开,他就这么与身下的少将军对视着。
而仇沛似乎用气声说了句什么。
仇煊常没听清,对方却垂下了眼帘,兀自笑了。
“煊常呐,”仇沛道,不知是醉了还是醒着,“我好像只剩你了。”
仇煊常再没忍住,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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