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想回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说：“谢谢。”

肖懿泽的眼睛扫过书桌上的笔记本，未作停留，只是嘴上道，“谢什么谢，先把饭吃了。”

他随手拉了张凳子，把粥摆在上面，又把小菜放在一边，叫程想坐到床沿来，自己随意地往地上一坐，两人就开吃了。

粥的温度刚好，又因为午饭时间早过了，两人都有些饿，把迟到的午饭一扫而空。

程想睡了一觉已经好了不少，除了仍旧有些头晕咳嗽之外，其他症状减轻了一大半。

整个下午，他们都待在房间里看书，偶尔会一起讨论问题，更多时候是各自看错题。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肖懿泽就把程想送了回去。

一起等公交的时候，肖懿泽来来回回地叮嘱他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还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又说了好些相信他、他是最棒的一类的话。

程想听着他的唠叨，觉得他就像一个送考的老父亲。

肖懿泽看他望着自己笑，故意做出很凶的表情来，问他：“我说的这些都记住了吗？”

程想点头，还是忍不住笑意，“记住了。”

肖懿泽弯起右手食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敲，“重复一遍！”

程想一下就笑出声音来了，他一边笑一边说：“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不要有压力……”

“好了好了，车来了，快上去！”

肖懿泽打断他，把他推上了车，看着他坐在窗户边，对着自己挥了挥手。到车子看不见影儿了，他才慢慢往家里走。

晚上的时候，肖懿泽的监督信息如期而至，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才放了人去睡觉。

只是程想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一下楼，就看到肖懿泽等在门外。

“肖懿泽……你，你怎么来了？”

他惊讶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这会儿才7点出头，可肖懿泽的样子看上去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他得多早起来啊。

肖懿泽笑嘻嘻地说：“接你去学校啊，愣着干嘛？走了。”

坐上公交了，程想还觉得不真实，生了一场病，得到的也太多了。

他偷偷瞟了眼身边的人，在夏日清晨微凉的风里，感受到左胸膛那里暖呼呼的。

快到学校的时候，肖懿泽问他，“吃过早饭了吗？”

程想答吃过了。一个星期之前，苏颖就十分重视他的食谱了，一丁点有可能让他肚子不舒服的食物都不会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昨晚听说程想病了之后，更是在意得不得了。

眼瞧着肖懿泽不太高兴了似的，程想赶紧道，“再吃一点也是可以的。”

肖懿泽分明嘴角都翘起来了，还是傲娇地“哼”了一声。

肖懿泽连着两天来接程想上学，程想就板上钉钉一般地说决不能有第三次。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就不多么严重，好起来倒也快。

然后便是兵荒马乱的高考了，考试时间比平时上课晚一些，程想从来不曾迟到过，便打算继续坐公交去学校。何况高考这两天整个禾川都限行，道路更是通畅。

在苏颖提醒再提醒带好准考证、身份证等一系列必备物品后，程想终于出了门。

小区门口有不少贴着“高考志愿车”的出租车，免费拉高考的学生，程想正要往公交站走去，就被人喊住了。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肖懿泽从其中一辆出租车里探出脑袋冲他招手，“这里！程想！”

程想坐进车后第一句便是，“你怎么又来了？这么折腾，等会儿……”

肖懿泽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再说下去，眉头一皱道，“我也许是有点紧张，今早5点多就醒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出来兜兜风。”

程想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随后又认真地说：“你别太紧张了，就跟平时考试一样的。”

肖懿泽敷衍地点点头，他其实就是随口说说，醒得早是事实，但他一点也不紧张。

考试的时间快得捉摸不到一丝痕迹，很快就到了最后一科。考生们都很默契地抛却了平时的习惯，考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对答案，就连家长也严格遵循老师的教诲，半句“考得怎么样？”都没问过。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都不错，偏偏到了考英语时，下起了瓢泼大雨。从中午吃过饭开始，一直到考完了雨才渐渐小了一些。

考场不能留人，住宿的学生便回了宿舍，肖懿泽就好心地收留了“保护学霸小分队”及张灏，几人在他家里度过了当时以为的，人生中最难忘的两个中午。

雨势实在太大，即使肖懿泽拿了把最大的伞，把伞全部遮到程想那边，两人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衣服。好在温度不算低，夏天衣物薄，湿了也干得快。

一阵急促又清脆的铃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监考老师面无表情地说：“好了，停笔，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就可以出去了。”

他从第一个考生的试卷开始收，另一个老师便从最后一个收起，两人动作娴熟，眼角余光看到还有人在不死心地飞快书写时，就十分严厉地站直身体把那人望着，语气严厉道，“同学，停笔了，站起来。”

考场总是有一股严肃意味存在的，更别说早被赋予了极大意义的高考，那名学生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低着头把黑色签字笔的笔帽扣好了。

再让他们回想起来，这两天就好像梦一样，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可是诸如那天穿了双明黄色袜子这样的小细节，却又能清清楚楚地想起来。

雨声停了，铃声停了，收着试卷的老师离开了。

整个学校处于一种炸开锅的状态，就像堤坝的水蓄了好久好久，出其不意的一刹那，就开了闸，洪水欢快地四处奔腾，什么都无法阻止它汹涌的脚步。

有些人在哭，也有些人语无伦次地笑。

学校常年不使用的喷泉开始冒出三层楼高的水花来，男生和女生嬉闹着闯进去，又迅速跑了出来，被浇了一身的水也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那时候他们想着解脱，想着离开，想着和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说拜拜。可是前路通向何处，谁都不会知道啊。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终于长成了他们迫切想要成为的大人之后，生活会变得多么不尽如人意，有时候甚至不成个样子。

可是没有关系的，有人说过，“你要有信心，即使是未知，你也要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

而且沈玉琳不是说过吗，“人生不就是关关难关，关关过。”

——总会寻找到希望和出路，度过难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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