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鸡被怼也并不难过,心特别大:“你以前给我的感觉就是,cool guy,现在就是,心事重重的,你知道吧。”
卫论并不理睬,点了一杯牛奶世涛。
嚯嚯鸡疯疯癫癫地笑了笑,平时说的也是鸡言鸡语,卫论听不太懂:“你反正是,你就有人气儿了现在。”
卫论不吭声。
“哥哥跟你说,我和我男朋友闹分手了。”嚯嚯鸡突然难过,肩膀垮下来。
他的快乐和悲伤都来得发神经似的特别快,嚯嚯鸡对卫论伤心地道:“他就是想骗炮,他是个混蛋,不过就是想骗我做一。”
卫论早就知道嚯嚯鸡的性向,从去年到现在也知道这家伙风光无限的情史了,现在听到只有厌烦的感觉,想让嚯嚯鸡闭上鸡嘴。
西北小镇也是一泓夜色刚上。
月凉如水,伯鱼在家吃清汤抄手和妈妈炸的糍粑。
起了大风,门口落叶如雨。
他在五层小楼上和爸妈吃晚饭,给他们介绍自己的新朋友,还有手机里那几张珍贵的两人自拍。
“待一个礼拜你就去你爷家吧。去你爷家再待一个礼拜。”伯鱼父亲说,“你爷想你了。”
伯鱼正献宝似的给他妈妈看卫论的照片,随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哎,这孩子长得真标致。”伯鱼妈妈夸了一句。
卫论一口烘焙麦芽和焦糖进了胃,五彩斑斓涂在他透亮的瞳孔上,手指轻微在桌上点动,哼着新曲的调子。
“可不就是呢嚒。”卫论怔了一怔,嘴唇翕动,小声地说。
他这是在回嚯嚯鸡的倒数第三句话。
伯鱼是把他的人气都带来了。
嚯嚯鸡曾经看卫论长得好,觉得不如发展炮友也不错,更何况卫论臭着脸,那种炸毛脾气应该不属于一个姐妹,可能是个一。不过他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刚刚和卫论提起,就差点被揍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我就想要一个一,很难吗?”嚯嚯鸡暗自垂泪,“老卫你有没有好的男孩子介绍给我?”
卫论心里当然有一个好的男孩子,他也当然冷冰冰地扫了嚯嚯鸡一眼。
嚯嚯鸡居无定所,是个桥洞能睡,天桥能躺,给钱就花,没钱就赊的角色,是人类迷惘和忧郁的集合体,是雨天沤出的反叛生物。是卫论认识的人里最随性的可以说成没有形状的人。
他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喜欢女孩,也喜欢男孩,喜欢正确的,也喜欢错误的,喜乐忧愁都突然,细微情绪都浩大。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坚定地拥有人生方向,更多在别人的故事里寻求感悟和力量,自己的生活往往孤独飘荡。
嚯嚯鸡就是这样的典型的一只鸡。
卫论经常以嚯嚯鸡为例,希望自己不要变成这个样子。
把内里都扒出来穿在身上招摇过市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卫论给伯鱼打了个电话。
“卫论吗?”伯鱼的声音又轻又软,像一小团沾了酒精的棉花,亲吻般的清凉。
“你。”卫论卡壳,不知道说什么,“你睡了吗?”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柔和。
伯鱼在电话那边穿着黑白条纹的睡衣,窝在被窝里看小说,微笑着,即使卫论看不到他:“我刚刚洗完澡,正在看书,你要睡觉了吗?”
夜风回荡,烧烤和啤酒的引擎声响彻天际,震落了四野的星。
“我出学校有点事儿,刚回来。”
伯鱼真情实感的:“这么晚啊,那你赶快回宿舍吧,一个人不安全。”
他们又心平气和地说了好一会儿,手机屏幕温热又油油的,好像人的皮肤,卫论挂了电话,才觉得自己有点舍不得。
他往学校门口走去。
门口停了三轮摩托和顺风车,各路人马都在学校门口,或晚归,或出行,他塞了两个耳朵的吵闹声,有些恼,手插在卫衣的兜里闷头前行。
“我就跟你说!就那个他妈吹唢呐的!明天我们乐团排练,他再给老子吹、吹,老子把他唢呐给撅了!”
突然一声怒骂停下了卫论的脚步。
接着是一个好听的女声:“你在瞎说什么呀,人家怎么就惹着你了。”
“看着就不顺眼你明白没明白?我们在这边练习,他在那边一个人送葬的,坟头蹦迪?吵不吵人啊?”
响起零零碎碎的几声笑。
卫论转头。
那个西洋乐团里吹萨克斯的,他知道。去接伯鱼结束练习的时候,伯鱼跟他说过,西洋乐团有人不喜欢他。
他应该是还不知道伯鱼已经回家了,耀武扬威的,喝了酒般神志不清,口齿含混。
他们一行大约六个人,两男四女,女孩们说着‘你是喝大了’走在前面,一个男生被女孩簇拥着,独留他一个在后面骂骂咧咧显示厉害,前面的同伴偶尔理他一下。
卫论神情冷厉,紧紧抿着嘴角,身上裹挟着夜风和精酿啤酒的香味,向那个男生走去。
他是不知道还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撅了伯鱼的唢呐。他今天得见识见识。
一千公里之外,伯鱼睡得像只煮花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