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喊报告,眼前的门却打开了——他与老师走了个面对面。
“老师好!”左思若下意识地鞠躬问号,等他抬起头,老师已经走远了。
出来透风的同学一个个经过左思若的身边,他们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手脚也不老实,在左思若身上推推搡搡,饱含恶意。
“怎么不进去啊?娘娘腔?”班里一个爱用拳头揍他肚子的人,故意用肩膀撞他。
左思若没站住,一个踉跄要跌倒,幸亏扶住了墙。他低着头不去看周围人的恶意目光,缩着脖子往教室里走。
那群人也不透气了,嬉笑着跟在左思若身后。
“刘翡!看谁回来了!”高亢的女声在左思若极近的位置炸响,左思若将头往领子里埋了埋。
“关我什么事儿?”刘翡轻蔑地说,她的语气又回复到以前那样了,尖锐刺耳。
左思若没忍住,他抬起头往声音的来处看了看,只见刘翡又回到了人群的中心,嘴角弯弯翘起,下巴高傲地抬着,像一只斗胜了回巢的公鸡,接受万千母鸡的爱戴。
最后一排左思若的桌子上坐了一个人,左思若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没有看清对方的脸,等被人群推挤着站到对方面前,他才认出,眼前的这人是左思修。
“呵,哥,今天你可出了把风头!”左思修站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左思若,“同性恋?你真有长进!”
左思若抬头解释,他的嘴唇还一直颤抖:“不,不是。那封信是刘翡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左思修摆摆手,他压根不在乎左思若的解释。信在左思若的手上度过了一晚,里边的内容他能不知道?
簇拥着的人群微微散开,将空地让给左思修和左思若。
“哥,你说要是爸爸知道今天的事儿了,他会怎么想?爷爷呢?”左思修嘴唇微微勾起,用最轻柔的嗓音说着。
广播站站长曾夸奖左思修的声音:像冬天昆仑山上的雪一样干净。现在的左思若有点儿体会了,他如坠冰瀑,浑身颤抖。
等左思修发泄完他的愤怒,左思若已经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他抱着剧烈疼痛的内脏,一阵阵地发抖,左思修真的生了气,恐怕现在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你们小心点儿,别打坏了他的脸。”左思修轻描淡写地留下句话,拿起校服外套走出人群,向左思弘走去。
“你不发泄发泄?”左思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正在假寐的左思弘说。
左思弘直起身子,将一旁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他往人群里望了一眼,耳边充斥着怪叫怪笑,有人想扒掉左思若的裤子,看看“同性恋”究竟用哪儿做“那事”。
“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左思弘闭上眼睛,耳边全是笑声以及混杂在里面的撕心裂肺的叫喊。
“教室里还有女生呢!”刘翡突然喊道,女声的穿透力强,倒是真镇住了那群作恶的男生。
“不看不就得了!”
有人悻悻地收回手:“男人的后门有什么好看的,我还嫌恶心呢!”
左思若保住了自己的裤子,他灵活地钻回暖气角落,死死抱着暖气管不撒手。
领头的人觉得游戏不再有趣,恶狠狠地丢下句:“来日方长,注意下回上厕所昂。”就又回了自己的位置摆弄起了手机。
没有头狼的狼群就像一盘散沙,此次对左思若的讨伐到此为止,大家偃旗息鼓,都回了自己的座位,玩起了更好玩的手机游戏。
左思若在底下猫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过来了,他才慢吞吞爬出来,正好和在后门往里望的牛清对上眼。
牛清从后门往里看,正好看见左思若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看她。
她无声地说出“出来”,口型夸张。
左思若看明白了,他低眉顺眼地从后门溜出去。老师早看到了牛清在门口,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讲课。
“怎么回事?”走廊里很安静,牛清压低嗓子问。她早注意到左思若全身都是土,也知道刚刚他度过了一个难熬的课间,但社交总是这样,谁都要在里边熬着,也许熬着熬着,就能成佛成神了呢。
左思若闭口不答,他明白穷则独善其身的道理,面对教室里的学生,他们这些站在讲台上的人是穷的,需要保全自己。他也明白,牛清问的不过是套话。
牛清替左思若拍打身上的灰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唉。你不是去校医院了吗,看病了吗?现在我领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她也没办法,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的人都是、都只能是眼盲心盲的瞎子,道理在左边,但路却修在右边。
左思若摇摇头,他不去校医院,他不能在他爸爸不在的情况下去任何医院,否则会有暴露的风险。
成为大家的笑柄已经够可怜的了,就不要让他身上再多一个可笑的标签了。
“那你没事吗?”牛清细细地瞧左思若的脸色,“要不我给你家打个电话,提前来接一下你吧。”
左思若迟疑着点了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