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仁厚,让他爱的人,让好人,走到了一起。
车停进一家中餐馆的庭院,他们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甚至无需服务生指引,就直接进了包厢。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已经先一步到达。
他们四人来时祝逢今站着,胳膊搁在椅背上随意地与厉沅交谈。外套挂在一旁的落地衣架上,里头穿了高领的羊绒毛衣,表松松地戴在毛衣外头,身材偏瘦,温文尔雅。
有人进门,谈话中止,祝逢今热切地走过去,和厉演拥抱:“好久不见了,大哥。”
这个拥抱像是老友间的寒暄,短暂又情真意切。
“大嫂、小沛,”挨个招呼完过后,祝逢今低头,“小从也是快一年时间没见了,个子窜得好快,长得也越来越帅了。”
厉从不敢直视祝逢今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厉沛站在他身旁,竟然发现这孩子耳根悄悄红了。
他将藏在背后的双手放到前面来,原来是拿着自己精心包过的礼物。厉从将它捧住,小声道:“祝叔叔,生日快乐。”
仿佛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说出来却还是有些羞赧。
但祝逢今听到了,他接过厉从的礼物,摸了摸小少年的后脑勺,很认真地说了谢谢。
“别光是站着,过来坐。”厉沅见许久不见的几人太客套,忍不住朝他们摆手,招呼他们落座。
厉从坐在祝逢今的左边,那个位置一般坐的是厉演。
祝逢今和家里关系不好,爱往厉家跑,他们和厉沅小时候是铁三角,几个人认识也有二十来年,不意外会是一生的挚友。厉演结婚很早,祝逢今参加婚礼时还是个上初中的黄毛小子,之后就一直在美国读书,寒暑假回国生活,毕业之后也仍在美国打拼,已然事业有成。
虽然在海外定居,但每年生日还是会回国跟大哥朋友一起庆祝,待的时间不太长。即便如此,厉沛还是能看出来厉从对这个一年见不了几次的叔叔很惦念。
只是过去祝逢今对大哥不止是兄弟之情,还存了一些不能言说的爱慕,厉沛也曾因误解,对祝逢今做了很多过分多余的事。
上辈子他出生于一个混乱的家族,经营大量的赌场与声色场所,父亲为金钱所蒙蔽,铤而走险,在金三角贩毒和走私军火,得罪同行死于爆炸,尸骨无存,母亲也因为丈夫的死在三年之后郁郁而终。他的大哥临危受命,独自挑起大梁,在厉沅父亲的鼎力相助下走回正道,动了不少父亲残羽的蛋糕,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于是,有家不能回,有子不能认。他的大哥走了很长很艰辛的路,将所有人都保护得很好,而自己伤痕累累。那个时候,同他出生入死的就是祝逢今,一起将污黑的厉氏洗干净的也是祝逢今。那个安安静静读书弹钢琴的男人,为了救下不慎落入小人之手的厉演,亲手剁掉了自己的小指。
后来,厉演发现大伯在利用自己的公司洗钱,搜集到了对方与毒枭交易的证据,在那个世界的这一晚——二零零三年一月一日,在他们参加完晚宴后的返途中袭击了二人,一死一伤,厉从就是在厉演临终前,被托付给了祝逢今。
但现在,厉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看到了他修长完好的左手。
想来在这里,他们谁也没有被迫放弃自己的所珍所爱,祝逢今扔握有那一手莹莹月光。
他想,如果这里不存在那么混乱的背景,他也应该遇不到那个人。
那个夺去他所有的人。
厉沛的呼吸一窒,添茶水的手微微抖了抖,透亮的茶汤从杯子里漫出,沾湿了底下的桌布。
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最后一位客人姗姗来迟:“实在不好意思,跟聂医生商量了些事,晚了点儿,我不好放他一个人回去,就厚着脸皮带过来沾沾小祝的光了。他说不好空手过来,半途上下车给小祝买东西去了,算算时间,这一两分钟之内应该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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