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他就想看看玉章,我就给他领来了。”
娄玉奎没心眼儿,凡事儿听了就信,可苏玉川哪是这么好糊弄的。这个娟儿,穿着打扮确实是像个小丫鬟的样子,可是一说起话来却一点儿也不像丫鬟,有鼻子有眼儿的。
“我就是盛玉章。”苏玉川拦在盛玉章前头,往娟儿跟前一站,笑了起来。“你说你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那你到底是爱听戏呢,还是想勾搭唱戏的呢。”
娟儿一听,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但红了,还有一些恼怒,却又生生的被压了下去,转而羞怯的低下头小声嗔道,“我不是。……我没钱听戏,也不敢平白让盛老板唱给我听,所以就想看一眼盛老板的样子,以后…以后攒够了钱,能去听一回,也就知足了。”
苏玉川越听越觉得这个娟儿不简单,说的头头是道还显得格外的可怜劲儿的,刚想再刺到她两句,身后盛玉章却拉住了他。
盛玉章摇了摇头,笑着对娟儿说,“别听我师弟的,他逗你呢。……我就是盛玉章,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你要是想听戏,我跟戏园的管事说一声,不打紧的。”
娟儿抬起了头,仔仔细细的把盛玉章打量了一番,眼睛里透着皎洁,小声的说了一句,“不像”。随即莞尔一笑,又变回了那个羞怯的小丫鬟,“不成不成,您不嫌弃,我也不敢。……赶明儿我攒够了钱,一定会到戏园子里去听您的戏。”
转头又看向了娄玉奎,“谢谢这位大哥。我得回去了,二太太要是找不到我,她会罚我的。”说着,向他们礼貌的点了点头,便跑出了小院儿。只留下小院里,面面相觑的师兄弟三人。
娟儿离开了小院,轻车熟路的转过小径,回到了水榭对面的暖阁,还没定神,便被一人拉到了太湖石后头的小竹园里,拉他的人正是陆辛武。
“你怎么来了?”
“来找婧仪啊。”娟儿一点儿也没有先前的谨小慎微,幽幽的笑了起来。
陆辛武看着他,自然知道她不是来找自家妹子的,“明天我父亲请的就是谢伯父和我舅舅,你今儿来找陆婧仪?糊弄谁啊?”
“哼,你明知道,还问什么呢。”娟儿在这样冷脸的陆辛武的面前,也没有半点示弱,“我是看来盛玉章的。我问过了,今儿晚上有他的戏。昨儿我错过了,今儿要是再不来,明儿可就不会开锣了。”
这个娟儿,确实如苏玉川所猜测的并不是丫鬟,她是谢家的三小姐谢致菀。
陆辛武微微蹙眉,问道,“你看他做什么?”
“刚刚我看到他了,一点儿也不像。”谢致菀一边挼着发梢,一边笑盈盈的说道,“眼睛不像,眉毛不像,鼻子不像,哪儿都不像。”
“本来就是两个人,哪里会像。”陆辛武冷冷的说道,“你回去吧。你父亲和大哥要是知道你跑来我家,还来看一个戏子,必定会生气的。”
谢致菀看了看陆辛武,眼里也是冷漠的一片,他和他的父兄一样,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
“我家的事儿,你是知道的。”谢致菀到不避讳,儿时他们曾经一起在陈家见过,玩闹过,只是长大了便越来越生疏了。“二哥离开家之后,家里就不让听戏了。死气沉沉的,父母对我们的管教也越发的严了。”
陆辛武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谁又是能真的自由自在的呢。
谢致菀冷冷的笑了笑,“上回学潮,他们连学校都让我去。”
“这也是为你好。”陆辛武淡淡的回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自己都觉得怪没意思的。
“哼哼,是啊,为我好。”谢致菀随手摘了片竹叶,拈着叶茎转着,“所以我听话呀,不出门,不问事。……其实上不上学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将来嫁人的时候,说起来好听些。”
陆辛武没作声,比起谢致菀对他,他与他们更疏离。
谢致菀也不笨,她早就知道陆辛武这样冷心冷面的人,从来只跟自己愿意亲近的人亲近,旁人他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少年时,你跟我二哥那般亲近,可他受了那么的重的伤,你也没去瞧他。可见,咱们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孩子,到底是比别的孩子,心冷些。”
陆辛武愤气涌上了眼底,冷冷的瞪向了谢致菀,谢致菀到是笑了出来,刚刚的话,一半是真心,一半也是为了激怒陆辛武。
“你瞧,你原也不只是个冷冰冰的人。”谢致菀说着,神情黯然了下来,“得闲了,去看看我他吧,应该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陆辛武心口被猛的击中,入心入骨的疼,生生的咬牙忍住了。
谢致菀浅浅的笑了笑,眼中却有泪光一直在打转。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