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苏玉川害怕、紧张，连眼皮都不敢睁开，记得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酸疼和胸口溺水似的憋闷。这是第二回，还是这张床，还是这个人，苏玉川睁眼看着他，看着他俯视着自己的那双充满了情欲的眼睛，身子从里到外像被火燎着了似的烫。

屋子里能听到的是严久钦粗重的喘息声，而他自己则像合着音似的发出了细碎的呻吟。

严久钦要了他几回，苏玉川已经没了神智，只是隐约觉得，严久钦抱着他，抱的很紧，他也抱着严久钦，也抱的很紧，他们仿佛是那种缠在一起长生的藤枝，扯也扯不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过堂风吹进来到是清爽，苏玉川支起身子四下望了望，屋里没人，他实在懒得动弹，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无力的躺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便听见了脚步声，是严久钦。

“醒了？”

严久钦一脸爽快的走了过来，勾了勾苏玉川的鼻尖，笑道，“疯过头了吧。”

苏玉川差点儿岔了气，嗔道，“我疯还是你疯啊，你是想要我的命吧。”

“死在床上，也是个风流鬼。”严久钦说着笑了笑，问道，“起来吃点东西，一定饿了吧。”

苏玉川看他那一脸坏笑就生气，在床上折腾个没完，现在他是爽快了，自己才是遭罪的，想到这儿，苏玉川拉着他的手就咬。

严久钦抽了手龇牙咧嘴嚷嚷，“你这小泼皮，怎么还真咬。”

“就咬你。你以后要是再欺负我，我把你肉都咬下来。”

“瞧你这泼辣样儿。”

“叫我幺儿。”苏玉川拉着严久钦的手起了身，盯着他的眼睛，看的那么仔细。“以后，叫我幺儿。”

苏玉川进了昇平班，盛小年就给他改了名叫玉川，原来的名字他已经记不得了，娄玉奎叫他幺儿，叫着叫着师父和二师哥也这么叫他了，这世上他最亲的人都叫他幺儿，如今他也想听严久钦这样叫。

“成，以后就叫你幺儿。”

严久钦用了最温柔的声音叫了苏玉川一声幺儿，苏玉川红着眼睛靠进了他的怀里，严久钦见他这可人疼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他这些日子一定是委屈坏了。

苏玉川懒着身子起了床，看看已经过晌午了，昨晚上折腾了一夜，今儿哪还有力气去戏园子，让严久钦打发人向园子掌柜告了假，把他今天的水牌撤了。严久钦也算有心，昨晚上趁他睡了，还让人送了个信儿给槐树胡同，说是家里宴客请了苏老板来助个兴，顺手还包了二十个大洋送过去。

“你还送钱？”苏玉川一听翻了严久钦一剂白眼。

严久钦啧一了声，知道他又多心了，“看你那心眼儿，跟针别儿似的。我那不是找个托词吗，不然我跟你师父说什么？说你陪我睡觉？”

苏玉川怏怏的扁了嘴，他当然知道不能说，可还是怪不乐意的。

严久钦往他碗里又盛了一些干贝粥，拿起他的手，把汤匙塞进了他手，“快吃。吃完了，回床上去再睡一会儿。”

“你要出去？”

苏玉川见严久钦一身戎装穿戴的正齐，便随口问了一句。

严久钦笑了笑，“我们家少爷今儿回来，我得回去一趟。”

苏玉川一听是陆辛武要回来，刚往嘴边去的汤匙又放回了碗里。他自己的事儿就这么着了，至少自己对严久钦来说并不只是个玩意儿。可那个陆少爷呢，他对盛玉章到底存了什么心，曾经苏玉川也问过严久钦，可严久钦的嘴，跟他的姓一样，严丝合缝的，半点儿风声也没透。

“你知道，陆少爷请我二师哥去教戏的事儿吗？”苏玉川问。

严久钦似笑非笑的没言语，可想了想又答了。“你记着，我不是为你师哥，我是不想你以后记恨我，所以今儿我告诉你。……陆辛武的心比我硬，让你师哥离他远点儿。”

话说到这儿也就足够了，严久钦不会再多话，苏玉川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总之，别让盛玉章太接近陆辛武便好。

“对了，罗运成你认得吗？”

“认得啊。他是我们戏班儿管箱的侄子，上回去陆家唱堂会，他来搭过手。”苏玉川把吃剩下的小半碗粥推到了边，喝了口温水，“你怎么问起他了？”

严久钦笑了笑，也是句闲话。“没什么。他前些日子来找我，说是想寻个差事。还特意提了你。”

苏玉川皱了皱眉，疑惑道，“提我？向你讨差事？……我听说他路子挺广的呀，之前我还托他救我师父呢。”

“这个罗运成，挺机灵。”严久钦话里有话，笑的有点怪，“他是瞧出来咱俩的事了，才借着你的名，来向我讨事儿。”

苏玉川听罢，心里一激灵，不由的担心起来。

严久钦看他的样子，安抚道，“没事儿，我手底下闲差多的是，多他一个不多，反正也不是我出钱养活他。……你甭担心，他既然能来找我，应该不会乱说话。”

苏玉川点了点头，没再多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