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日子,他也知道金凤鸣会来听他的戏,可是跟金九爷同台,他可是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杨老板的意思是,我想和盛老板同台共演,长生殿。”
金凤鸣一身黑缎长衫,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盛玉章起身打礼,杨清儒跟他称兄道弟,见他来了便起身拉了他落座,也让盛玉章他们不要见外。
原来今晚的小宴是金凤鸣托杨清儒摆的,为的就是想请盛玉章和他共演长生殿。
“金老板,为何邀我共演。”盛玉章有些不解,“北京城里的旦角儿,头一块可是云老板。”
金凤鸣冷眉微蹙,转瞬便又展了,他平时便少言寡笑,让人觉得有些生分,此刻亦是如此。
“我不与木生同台。”只言一句,便不再多说。
娄玉奎心里只道是他们都是头牌名角,互相不喜欢也自然。可苏玉川却觉得另有他情,听金凤鸣称云木生只道名不说姓,那必是有交情的,既有交情又为何不同台,要知道,若他们这头牌正生和头牌青衣同台,只怕全国的戏迷都要涌进北京城来了。
杨清儒笑着打了圆场,“都在三庆园搭台,自然是和盛老板共演的好,这不也给我长脸么。”
“长生殿的戏本儿,在我手里许久了,一直未能找到合意的人。这些日子一直来听盛老板的戏,您正是我想找的人,所以托了清儒兄来请盛老板。”
金凤鸣不苟言笑,平铺直述,一听便知道他不是一个善于虚与的人。
苏玉川在旁边听着,也许是前些日子被人陷害怕了,如今是格外的提防,起先他也想不通金凤鸣怎么会找上他二师哥,这会儿听这金九爷的话,再瞧他的神情,到真不似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金老板太抬举玉章了。能跟您同台共演是我的荣幸,您若不弃,玉章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您的期望。”
盛玉章只痴一个戏,自打他听过金凤鸣的开箱戏,就对魂牵梦绕的,对金凤鸣仰慕已久,直到刚才他都觉得自己飘乎乎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娄玉奎在一旁直为盛玉章高兴,一晚上就没合拢过嘴。苏玉川也是真心为他二师哥开心,也为师父和昇平班开心,真真是没有白来北京城这一回。
当晚,他们酒喝到子夜才罢休,一大半儿是杨清儒在聊他和金凤鸣的过往,句句都是夸。
金凤鸣话很少,席间还有一两声咳嗽。
这金凤鸣要和盛玉章共演长生殿的事儿,隔天就传开了,梨园行又开了锅,有褒的有贬的,总之人嘴两张皮,说有事非说道。
隔了几日,严久钦来找苏玉川,说是要带他去见一个人,等他散了戏,便开车带他往城东的灵椿坊去了。
城东的街坊布局像个棋盘,四四方方,虽没有陆府那边那么敞亮,可也十分清静,一瞧便与槐树胡同那样的杂院不同。
车停在了一座宅子门外,依稀能听到里头有胡琴儿的声音,院子门一开,那声音就更清楚了。
“呦,严副官,您可来了。”开门的是个富态的管事,慈眉善目。
严久钦冲他笑了笑,带着苏玉川便走了进去。
转过影壁,过了堂屋,小院儿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穿着水袖唱苏三呢,拉胡琴儿的琴师是一个精瘦的老先生。
左边的花架下头放了几张花梨的官帽椅,一位姑娘坐在椅子上,低眉听着戏,只是侧脸已经看得出是一位美人。
严久钦走到她近前,刚想开口,她便转头看向他,抬手将食指放到了唇前,让他别出声,那云手走的甚是好看,苏玉川瞧着那素手似无骨一般,比他二师哥更甚。
严久钦拉着苏玉川坐了下来,他对戏没什么好恶,只是听个声儿,也品不出好坏,苏玉川听了一会儿,听得出那小丫头唱的还算上乘,但也未到尽,还需再调教。
到是那琴师,胡琴拉的劲力十足,余音绵长,到是被这小丫头的唱给耽误了。
小丫头唱完,恭恭敬敬的给琴师还了礼,坐在官帽椅上的女子也起身给琴师还了礼,恭敬的说道,“谭师傅,给您添麻烦了。今儿就到这儿吧,您回去歇着,一会儿我让雁儿去给你奉茶。”
老先生到是慈蔼的很,笑着点头回后院去了,后头跟着的小子小心的捧着老爷子的胡琴。
“就是他?”那女子瞧了一眼严久钦,转眼便看向了苏玉川。
严久钦笑着点了点头,“领来给你瞧瞧,顺便摸几圈儿。“说着,严久钦对苏玉川道,“来,见见。你们梨园行里的头牌坤伶,柳折棠柳老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