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等下去,只怕还没找到严久钦,盛小年就要死在牢里了,苏玉川急的挠心,可他告诉自己越是急,越不能乱,师父还等着他找人去救呢。
苏玉川静下心想了个仔细,那天严久钦带他去吃白水涮羊肉,那家伙计和掌柜跟他那么念熟,他那天还说了照以前的上,想来他应该是常去的,想到这儿,苏玉川又急急的往铜锅店去了。
问了掌柜,严久钦确实是熟客,就因为是熟客,掌柜的自就更不能乱说,敷衍了两句就让伙计打发苏玉川走。苏玉川认得那个伙计,就是那天上菜的,于是他把他拉到了店旁的小巷里,从怀里拿了两个大洋塞进了伙计手里。
“小哥,求求您,告诉去哪儿能找到他。我等他救命啊。”
那伙计看苏玉川是真着急,也看在那两个大洋的份儿上,想了想,一脸为难的凑近了说道,“你去东交民巷那儿找找,严大爷常去那洋人的俱乐部,兴许能碰上。”
苏玉川谢过了伙计,叫了辆黄包车往东交民巷胡同去了。
日头渐渐沉了下去,夜色笼罩着北京城,军警还在街口把防着,车夫拉着苏玉川一路跑着到了胡同口。
苏玉川给了车前,站在这陌生的地方,这里和街上的情形一点儿也不同,来来往往的都些洋人,男的女的搂搂抱抱,还有的在亲嘴儿,苏玉川收了眼睛不敢看,低着头往前走。
苏玉川也不知道伙计说的俱乐部是个什么样子,就看到那儿有一处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有洋人也有中国人,门口还站了两个穿洋装的洋人,给人开门。天又黑,地方又没来过,苏玉川不免有些紧张,就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就算严久钦不在,也能找个人问问。
可刚走近就被那两个洋人挡在门口,他们嘴里叽里呱啦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就是一个劲儿的把苏玉川往外推。
进也进不去,他们说的话也听不明白,苏玉川只好在门外等,想等再进出个中国人,找人家问问,这一等就是一个多钟头,进进出出的只见洋人不见中国人,可把苏玉川愁死了。
他一整天没吃没喝,又急又愁,这会儿站了的人都发虚了。
“……今儿,这么早就回?”
“不回?不回,去哪儿啊?去你那儿?跟你睡一屋儿?”
“睡就睡呗,又不是没睡过。”
苏玉川本来靠在墙边儿,一听到声音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又生怕自己听错,往前走了两步,寻着声音仔细的分辨,真是严久钦。
严久钦从那个洋人的俱乐部里走出来,今儿穿的是便服,苏玉川差点儿没认出来,只见他有点儿踉跄,身边一个小哥儿,两个人紧挨着,也不知是人家架着他,还是他搂着人家。
严久钦和那人往俱乐部旁边的小巷子走了过去,苏玉川急忙跟了过去想喊他,却只见他们走到了一处背光的地方,严久钦猛的把那男孩子拉到了眼前,低头亲了下去。苏玉川被吓的怔在了原地,全身发麻,脸都麻的没了表情。
“瞧够了吗?”
严久钦勾着那小哥儿的下巴,拇指在他唇上抹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愣在了一旁的苏玉川,笑着问道。
“认识?”小哥儿浅笑着问了一声,却一点儿也没有被人撞破后的惊愕。
严久钦没说话,只是转脸对他笑了笑。
那人看了一眼苏玉川,只一眼便收了目光,踮起脚贴在严久钦耳边说道,“我进去了。…你忙吧。”
说着,他转身往苏玉川那边走了过去,却瞧也瞧他,便径直向俱乐部走去了。
严久钦晃晃悠悠的走到苏玉川面前,乘着那大半个头的身高,垂眼看着他,“找我?”
苏玉川已经了回了神,点了点头,“找你救命。……我师父被抓了。说他是南方政府的奸细,鼓动作乱,传递情报,可我师父怎么可能是奸细,我们连南方政府的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啊。”
严久钦一边听着苏玉川说话,一边靠在了墙上点了只烟,脸上淡淡,满是不在乎,吐了口烟,冷笑了一声,“就为这个来找我?找到这儿来,费了不少心思吧。…你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回的冷淡,半点转还的余地都不留。
“我求求你,救救我师父。”苏玉川真的没办法了,他伸手拉着严久钦的衣袖,手是冰冷的,还微微的颤着。“我认识的人,想来想去,只有你有这个本事,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师父。”
严久钦抽着烟,一点儿也不为所动,为事儿求上门的从来不只一个苏玉川,比他会哭会闹的大把。
“谁抓的你师父?”
“白腿子。”
严久钦像听了个笑话,笑了笑,把烟头扔了,“我可没听说,警察还管抓南方政府的奸细。……哼,你们这是得罪谁了吧。”
苏玉川不禁皱紧了眉头,可这会儿他脑子里乱的很,也想不起到底有谁能这样的害他们,可无论是谁,他相信严久钦都一定有办法,只不过,严久钦不会白帮他。
苏玉川跟着戏班,看过太多人的嘴脸,从来都是仗义相助的少,施恩望抱的多,到也没错。严久钦是什么样的人,苏玉川不傻也不瞎,怕是个收尸也要脱皮卖骨的,怎么可能平白帮忙。
苏玉川心里不禁往自己身上算,有几斤几两,算着算着不免又想到了那日严久钦的话,“凭什么?”
人活在世上,总有点儿还能掂量出斤两的东西吧。
“你帮帮我,我什么都答应你。”苏玉川横了一条心,凝神看着严久钦,他的眼睛像有钩子似的把严久钦的魂往自己这儿勾,放轻了声音,小声儿的问道,“我,比他,如何?”
那声音,那眼神,像是撩在痒处的浮羽,轻轻一划,酥麻入骨。
严久钦幽幽的笑了起来,眼睛里像是藏了蛇,游移着吐着信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