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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一个七夕(上)(2/2)

简然自己的东西一个书包都装得下,其他的几乎都是虞世尧给他置办的,那些都是虞世尧别有用心地让简然平分自己一半的房间。

现在虞世尧一件带着简然气息的东西都不想拿走,他整理到了外面天色昏暗,才勉强填满了一个行李箱。

看着摊开的行李箱,虞世尧想着简然还可能需要什么东西,余光看到外面已经黑下的天色,突然出神想到今天简然走了不少的路,可能会腿疼,今晚不知道能不能睡好。

简然已经有几晚上没有真正睡着。

他辗转反侧,身前身后都像是压着石头,他沉甸甸地挤在中间。又像是知道那只是梦魇,很快醒来,背后一阵冷汗,抓着床头的杯子,像是沙漠里的骆驼,怎么喝仍然觉得渴和累。

严重的失眠影响到了他的精神和胃口。

但是他又很清醒很听话,在意自己的身体,配合检查,也记得吃药,还比以前更爱看书了。有次陈彦过来的时候,简然就戴着耳机在翻书,耳机里面放的是舒缓的钢琴曲。

让人难以放心的是,本来话不多的人,都不再怎么开口,碗里的饭也越剩越多。

这是简然没有办法控制的情况,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坠进了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四壁光滑,冰冷割人的风填满了他,他像是被托起来了,却仍在不停下坠。

在第四天的时候,陈彦他们带简然去检查的时候,也见了心理医生。

简然依靠催眠睡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自己睡梦中说了什么,醒来后,心理医生温和带笑地鼓励他。

简然谢过医生,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往外走,看到外面紧张的陈彦和陈妈妈,扯嘴角笑了一下,说自己好多了。

那次后,他的住院时间提前了,没有等到通知书下来,家人就准备送他医院。

在出发前一晚,简然让陈妈妈不要告诉陈蓓,说了晚安,在陈妈妈心疼又担心的目光中回到房间。

简然还是睡不着。

他拿起床头虞世尧和着一堆东西送过来的书,指尖翻动着书页,凝神去看。

等他把整本书看完,给他压着他五脏六腑的、沉甸甸的肚子也陷入安眠,他撑着负重的腰坐起来,想要缓解一下浑身的酸胀。

在卫生间里,简然无意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乌黑的头发如裹着一张惨白的鬼脸,脸上是突兀的瘦,就连孕期的轻微浮肿都没有让他的尖脸变形。

太难看了。

简然避开了视线,回到房间后,犹豫了一下,把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

凌晨三点。

手机里照片很少,关于虞世尧的照片很容易就翻到。

这些偷偷保存下来的照片都不算很清楚,但是简然又觉得自己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光影昏暗、像素模糊,虞世尧依然光彩夺目,令人难忘。

简然往床头靠,摸了摸肚子,想:你别像我,像他吧,反正我也不要你。

像是被谁控诉了,他猛地心悸,身体里刮过一阵冷风似的。

简然苦笑了一下,把手机里的照片一张一张都删了。

明明很短暂的过程,他像是做了很久,身体越发僵滞,跟不上大脑的命令。

简然在这几天里如何努力都没有让身体里凝滞的血液重新游走,他现在也感觉不到温度,不知冷暖。

简然觉得不对劲,握着手机尝试往门口走,又像是陷入了一个黑洞,他迈不出去,眼前都在虚晃。

“咚!”

他不知道是手机,还是自己的脑袋撞在了地上。耳朵灌满了潮水,他濒临窒息,在地上惊喘不已,而他能抓到的一切都在远去。

他可能要死了。

虞世尧接到陈彦电话的时候,正在外地,回海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早上七点接到的电话,他赶回去的时候刚好遇到海市的早高峰,虞世尧心急如焚,在路口抢道和别的车发生了碰撞。

撞车的车主下来一看他的车,倒吸了一口凉气,急急道:“这是你的全责啊!我有行车记录仪……”

虞世尧摔上车门,来不及处理就扔下了助理的电话,在交警过来前离开了车祸现场。

幸好离医院已经不远,虞世尧跑过去的时候,陈彦就在门口接他,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吃惊。

虞世尧衬衣下的胸口急急起伏,问:“别了一下车。简然呢?怎么回事?”

“突**况,都没有事,他现在在病房。”陈彦不愿多谈,领着他往前,“是个男孩,很健康。”

虞世尧狂跳的心口一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弥漫了全身,眼眶竟然有点发热。

“我带你去看看他。”

“简然呢?我想见他。”

陈彦停下脚步,还是和之前一样,说:“我不会让你见他。”

虞世尧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把人抵到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上,疾跑后的呼吸粗重:“我要见他,我还要接他走,这他妈才六天!”

附近的人惊疑不定地打量他们。

陈彦眼神微动,说:“你以为只有你在意吗?我爸妈在这里守了半夜,我妈平时被别人客客气气叫她老师,简然在手术室的时候,她眼睛都要哭瞎了,出来一个医生护士她就求人,一直求。”陈彦声音有点颤抖,“她现在还守在简然病房外,你现在就可以去。”

之前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他抱到大,不怎么哭也不怎么笑的弟弟,全家人都为他骄傲也为他担心,从未想过用他聪明的大脑去做孤独的贡献,只想要他和普通人一样,会爱懂爱被爱。

可是他们教会了简然笨拙地去喜欢去追求,却没有教会他如何爱自己。

虞世尧被陈彦眼中的悲恸惊住。

亲情是虞世尧的弱项,他什么都擅长就是在这里生疏被动,甚至无法比较,握紧的手骤然一松。

陈彦说:“今天的事是意外,简然还很虚弱,只要我们还是简然的家人,就不会让你们见面,孩子你可以带走。”

虞世尧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陈彦近乎冷漠地说:“那是你的儿子,你有权利带走,简然年纪还小,我们希望他能和过去没有牵连。”

虞世尧觉得可笑,握紧的手都有些发抖:“那也是他的儿子。”

陈彦低头拉平了衣服,文质彬彬的脸上不为所动说:“他都还是个孩子,当不了父亲。而且,他现在也担不起这份责任。你先去看看你的手吧,好像是骨折了。”

虞世尧的左小臂在之前的车祸里有些轻微骨裂。

简单固定后,虞世尧跟着陈彦去了育婴室,他刚出生不到五个小时的儿子看着像只粉红色的小猴子,捏着小拳头睡得香甜,眼睛很长,是个大眼睛的宝宝,和简然很像。

虞世尧在看到这个小东西的时候呼吸都不觉变轻了,在一瞬间明白何为骨肉。

陈彦一直没敢细看那个孩子,从抱出来后他们一家都不约而同避开了视线,他们不敢看,更不忍。

像是长着刺的心头肉。

陈彦恶人做到底:“孩子交给你了,以后别来了。”

“让我看看他。”虞世尧低头恳请,“我想见他。”

陈彦态度坚决:“他很虚弱,也不想见你。请你为他想一想,他要是想见你一定会见,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虞世尧想问什么刺激了简然,陈彦已经大步离开,也不怕他会跟过去。

虞世尧站在原地,被什么奇异的牵绊住了,背后那个娇嫩瘦小的孩子带给他的欣喜过后是绵密如针的阵痛与无力。

陈彦去了快有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简然已经昏睡。

因为严重的神经性休克,才不得已提前了手术,现在没有了那个臃肿的肚子,简然和同龄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又苍白羸弱得让人心疼。

陈彦的母亲低声问他如何,父亲在病房外谨慎看了看有没有人跟过来。

陈彦知道虞世尧不会跟过来,他感觉得到虞世尧并不单单只在意那个孩子。

陈妈妈眼睛还肿着,嗓子也哑了,说:“不能让他过来,然然见了得难受,多受一分罪。”

三人都沉默了。

相比简然的镇定,他们到现在都还是手足无措的。

没过多久简然就睁开了眼睛,他已经断断续续醒过几次,精神也稍微好一些,看到陈彦就知道他已经见过虞世尧,问:“和他说了吗?”

陈彦点头。

“他是不是走了?”

“不清楚。”陈彦看他木木的表情,于心不忍,“他一直想见你。我没有告诉他你休克的事。你想见他吗?”

这个问题他们在简然手术出来后,慌不择路地问过简然,只要简然能好起来,就算是他要和虞世尧结婚他们也会点头。

但是简然和现在一样很轻地摇头,说:“算了。”

他很虚弱,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太麻烦了。”

他是虞世尧招惹上的麻烦,也带给他数不清的烦恼。

在腹部空空的一瞬间,随着他干瘪下来的身体,他可笑的爱情也消失了。

他只看了那个瘦巴巴的小孩一眼,心里没有触动,好像他真的不爱他,也不爱虞世尧,简然在漫长的自我折磨和说服中终于投降。

简然闭上眼睛,感觉不到伤口,也感觉不到温度,如被一层白皮包裹住的空壳。

一切都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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