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半学年开学至今, 已经过去了十周有余。在这样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 文科二班如今的氛围已经融洽到了接近火热。
或许是因为终于脱离了高一时班级里男女参半的情况, 眼下整个班级里的女生在柳知遥眼中就格外放飞自我。
大半的人都从最初几周的腼腆矜持,变成了如今体育课结束后旁若无人地敞开衣服掀领子散热, 课前课后热情洋溢地扎堆讨论恋爱话题,谈论起学校里的心仪对象便口若悬河,聊到明星或影视就更是没完没了。
江山映就差不多算是这样的人, 柳知遥也曾一度被她聊到头昏脑胀、无言以对。
但经过了这样久的观察, 柳知遥却发觉尽管季绪素来开朗健谈,却好像几乎从来没让柳知遥感到过无趣或厌烦。
即便季绪也同样会偶尔聊起男生或影视这种话题,但说来也奇怪——但凡是季绪感兴趣的人或事, 柳知遥多半也素来有些感想。
于是过了这么久, 柳知遥好像才终于找到了自己对季绪感兴趣的原因。
——因为她尽管性子活泼飞扬, 却又足够温柔细腻。尽管看起来跳脱不羁, 交往起来却又足够体贴顾人。更不用说又生得模样漂亮, 聊起天来又总不会让柳知遥感到烦腻。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对季绪有这样的印象, 但不论如何,她却觉得季绪对她而言, 倒还真是第一个如此对眼的朋友。
不论她说自己喜欢什么样无趣的东西, 不论她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季绪都好像从来不会表露出不理解和不在意。这种表露出来的体贴和善解人意真的并没有经过伪装, 柳知遥都看得出来。
因此她常常要想到——能和这样体贴的人做朋友, 倒当真是万幸, 也是头一次的新鲜体验。
而每一次清楚地察觉到季绪的体贴, 柳知遥都仿佛要不可控制地更喜欢季绪一点。
——谁都喜欢和漂亮的人交朋友,更何况她还这么温柔。
……
获得完美的新朋友所带来的愉悦感是持久的,但唯独美中不足就是两个人这次的座位选得太过不巧。
尽管相比起最初的天南海北,两人的距离确实是缩短了,但在这样一个单座排列拥挤的教师里,两人这一前一后斜着相对的座次却完美卡住了彼此视角。若非明显地侧身探出过道,她们基本看不见彼此。
无论柳知遥在课上如何抬眼、向前搬椅子,甚至是往前探身,最多都只能看见季绪的半边肩膀。而季绪不论如何悄悄回头,都基本无法看见柳知遥的脸。
连最初偶尔偷看彼此的乐趣都没有了,于是两人仅剩下来的交流乐趣就都堆积在了早晨。
——早读下课是柳知遥每天固定收各科作业的时候,近来季绪觉得自己和她已经很熟了,便时常会帮着她一起收。
有时是柳知遥收作业,她帮忙拿着记录本写情况;有时又是柳知遥记名字,季绪替她向每行每列收取作业本。
借着这样的机会,她们也就常常能一起抱着作业去办公室,一路聊聊天。
季绪这种每天早晨一定要帮着柳知遥一道收作业的行为,落在了陈霜等人的眼里就成了典型的献殷勤。
于是在不知道第几次看着季绪和柳知遥有说有笑从办公室回来时,陈霜就干脆抓住了她问道:“喂季绪,你是不是想着跟柳知遥打好了关系,就等着哪天你不想写作业,拜托柳知遥不要记你名字就完事了?”
“嗯?没有啊,我会好好写作业的。”季绪无辜地摇头。
“哼,瞧你每天这个献殷勤的样子!好事不能让你占尽。我也要帮她收作业,我也要和她打好关系。”陈霜说着,立刻变了一张笑脸,转头看向柳知遥:“好不好?是这样的,我帮你搬作业,我一个人全都搬得动,你什么都不用拿。”
“去去去,走开啦。”季绪心下一时好笑,挥手把她从柳知遥面前赶开:“也就你是想着要贿赂人了。她才不会帮你呢。”
“没问过怎么知道不会帮?柳知遥,求求你了,今天的历史作业好多,明天不记我名字,我帮你搬一个星期作业好不好?两个星期也行啊。”
“哈。”柳知遥也觉得好笑,她抿唇笑看了陈霜好一会儿后,才弯着眼睫答道:“——不行哦。”
季绪在一旁跟着点头,眼看着陈霜挨在柳知遥身旁闹了起来,她一时却有些出神。
自己近来越发黏着柳知遥了,黏得有些过分——尽管表露出来的部分看起来还算是正常,但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其实她自己恨不得在学校里的每分每秒都能看见柳知遥。
这样的想法很奇怪。季绪自认曾经也认识过这样魅力四射的人,甚至也有很多个讨所有人喜欢的朋友,但似乎并没有哪一个对她而言,能够比柳知遥还要闪闪发光得像是宝藏。
季绪不知道是不是柳知遥在大家眼里也是这样,但至少对她而言,柳知遥不论想法还是行为都可爱又特别到与众不同。尽管还有些让她暂时不能理解的地方,但大体而言却还是温柔又照顾人,有时候还幼稚而可爱得离谱。
和季绪身边那些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开朗朋友不同,这样一个说话轻声细语,素来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却又并不是完全内向怯弱的柳知遥,便显得难得而特殊,并且无端总能让季绪感到心安。
而这样的吸引力绝不只是单纯的冲动,也一直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甚至季绪能够察觉到她对柳知遥的探索欲和亲近感,似乎是与日俱增的。
这样的心境很奇妙,这样的友谊关系也几乎是第一次体验,因此季绪感到新鲜的同时,又每天都乐在其中。
或许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在渐渐拉长,而彼此之间又还从来没有过什么分歧,于是两人的关系便也进展得十分顺利。如今柳知遥放下了初识时的刻意矜持和隐约疏远,于是眼下两人的接触机会便也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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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校园里那棵弱小的银杏树已经金叶凋尽,只剩下细弱的枯枝沾染着冰冷的南方水汽。
天气预报明确表示最近有一场大寒潮,气温要落到零下,甚至或许还会下雪。
就因为这条低温预警,柳知遥这天上学出门前被妈妈兜头戴上了帽子,又裹起围巾、塞上了手套。
母亲将手里最后拿着的口罩也递给了柳知遥,看她一一戴上后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外面天色很暗,走路要小心。”
柳知遥点了点头,便提起书包出了门。
眼下正是七点一刻,徒步穿过一条街到学校应该时间刚好。柳知遥出门四下望了望后发觉天气果真是很糟糕,放眼望去满目都是雾蒙蒙一片,灰暗又阴沉。
就这个天气,街边公园前的广场舞队居然也照跳不误。柳知遥听着一片雾气之中不知名的乡村歌曲,有些惊讶地紧了紧围在脖子上的新围巾。
等到好容易穿过阴沉沉的雾气走进校园,柳知遥就一眼看见了拿着扫帚迎面走来的季绪。
雾很浓,天色也不明亮,但两个人还是立刻就笑着朝对方挥了挥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