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第二天,十一月要期中考试的消息就放了出去,不管怎么样,柳知遥觉得自己对于班主任的要求已经算是尽力了。
眼下正是下午好时光,由于上午时柳知遥百般尝试也无法挤入人群、无法忍耐震耳的嘈杂,到了这时候她便干脆选择性遗忘了昨天季绪和她说过的话,再次一个人抱着书来到了后花园里。
幽静无人的秋日树丛中,小桃枝上的琥珀色树胶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晶亮发光,石径边的小灌木也还是茂密凌乱,小路上铺着落叶,一切都和昨天来时一般无二。
缓慢的风中传来了远处依稀可闻的广播声,交织着树叶沙响催人生困。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嘈杂哄闹之中难得的静谧一隅,让柳知遥心绪渐渐也平静了下来。
看了一会儿后,她就翻开了手里的笔记本,垂眸默读了起来。
日头正盛,白昼光线下的树影也就深深浅浅斑驳交错。柳知遥靠在一丛瘦弱桃树后的石椅上,纤细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轮番叩着身下微凉石面。
季绪一路走过石阶来到这个花园时,所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她果然在。第一秒的愣怔过后,一瞬间的惊喜就盖过了万千心绪,先前的不服气和委屈感全都消失,只剩下了欢快。
这样的心情让季绪不可抑制地弯起了唇角,加快了脚步。
“找到你了!”她近乎是跳着到了柳知遥身边,随后挨在一旁坐下,亲亲密密地笑着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季绪?”柳知遥也有些吃惊,愣了几秒才将思绪从私人空间里抽离出来,眨眨眼后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有比赛吗?”
说着她抬手看了看表,时间正是午休刚过、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有些累了,就把名额让给了别人。前边又太吵,我就想着到后面来休息一下。”季绪并不想说出自己是为了找她才特意推掉的比赛,只是找着借口说道:“想起昨天你说的安静地方,我就到处找了找。可巧就看见你了。”
她说到这里,还没就发觉柳知遥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记事本和笔,略有些担忧地抬眸看着她,问道:“下午是障碍赛吧?怎么让给别人了?真的很累吗?”
说着她就看了季绪一眼,发觉对方两手空空后就跟着补问了一句:“——要喝水吗?”
季绪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柳知遥已经拿起了她放在一旁的浅绿色水杯,递到了自己手上。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是肩挨肩并排坐着的。
或许是因为此刻阳光正好,又或许是因为这是季绪第一次真正鼓起勇气认真地近距离端详柳知遥的脸,在这样的距离间,她第一次看清了柳知遥白皙的脸上有一对颜色浅浅的泪痣。
这对浅色泪痣在斑驳的疏影下就像是闪着光,让季绪不知为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她还没来得及再多看几眼,柳知遥就抬起了眼睛和她对视,语气里带着疑问地说道:“怎么了?”
只是这样的一瞬,季绪就飞快摇了摇头,握着柳知遥递来的水杯笑了笑:“没什么。你的泪痣……很好看。”
这话说出来,简直就像是头一次认识对方一样,显得既傻气又无聊。
季绪一脱口就有些后悔,但她到底也不能当做自己没说。于是为了掩饰尴尬,她悄悄拧开了手里的杯盖,无意识地一口对了上去。
“哎……”柳知遥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想要提醒,但还没出口,又立刻刹住了声音。
——其实对嘴喝,也不是不可以。那就……不提醒她了吧。
这样想着,柳知遥就干脆闭上了嘴。一旁的季绪居然一直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只是抿了两口下去后又很快地合上了手里的杯盖,道过一声谢就将杯子还给了柳知遥。远处依稀可闻的广播声开始播报障碍赛赛事内容,气氛好像很热闹,隔着一栋教学楼都能听见场内的起哄声。
“你在看什么?”季绪听了一会儿后忽然回过了神,侧过脸朝身旁的柳知遥问道:“在复习吗?”
“嗯……”柳知遥有些迟缓地点了点头。
她原本并不想让季绪发现她一个人偷偷跑到后花园来是为了复习,于是此刻被当场抓住,就难免有些难为情。
点了点头后,柳知遥沉吟了片刻又答道:“其实……不看也行。要一起走走吗?还是你很累了,就在这里坐一坐?”
这句话说出来,潜层的意思就好像是柳知遥在说“一起走走我可以陪你”、“在这里坐一坐我也可以陪你”。季绪一听这话就仿佛竖起了无形的耳朵,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坐一坐吧?”
说着她又动了动,挨得离柳知遥更近了些。
其实就从前而言,最初季绪和柳知遥认识时是绝不敢像现在这样贸然凑近的。但不知为什么,像是自从那某个巧合相遇的周末过后,柳知遥对她的态度也温柔了许多。
这种温柔并不是她在大众人前时表露出来的那种疏离温柔,反而是一种总能让季绪感受到自己在被关注、在被在意的亲近。
如果不是错觉、如果不是误解,那这是不是代表着成功?
在季绪的认知里,成为朋友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只需要两者间彼此的认同、相处时态度里高于陌生的亲密感,再加上扣紧的联系。
而经过了一周有余的课后训练,加上两人间来来往往算得上较为紧密的接触,季绪此刻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有理由认为她和柳知遥成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