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四人百米接力，每个人只需要跑一百米。

一声枪响后不过是十几二十秒的功夫，柳知遥就已经风一般恍恍惚惚地将棒交到了江山映手上，跟着所有下场的一棒开始走离跑道。

“哎！柳知遥下来了！拿水来、拿水来！”

下边生活委员边跳边冲柳知遥招手，几个三组内的同学都围了过来，开始给柳知遥扇着风递纸巾递茶水。

“……”柳知遥其实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喘着气笑了笑，接过了那瓶新的矿泉水，倒退着向场外走，视线始终盯着站在第四棒位置上的季绪。

耳边仍旧十分嘈杂，柳知遥很少参加运动项目，就几乎没有受到过这种运动员下场时众星捧月的待遇，于是她恍惚间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大家一道站定在了第一排的围栏边。

“最后一棒了！到第四棒了！”场外有人叫喊着，边猛挥着手里的红旗。

四周的气氛好像已经到达了高潮，各班的呐喊声极其震耳，尤其柳知遥所站的这一块大多都是文科女生，尖叫起来的音量也就毫不含糊。

柳知遥下意识想要皱眉，但她紧紧地看着季绪的方向，一时就仿佛连四下的尖啸声都淡弱下去了几分，让她最终缓缓舒开了眉心。

此刻季绪的跑道距离高二观众席有些远，加上柳知遥有些近视，于是到底她其实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但这个轮廓仍旧像是第一次见时那样相同的引人注目——就像是玻璃糖纸上的光泽，青绿、苍蓝、淡黄与浅粉，在光下接连纷呈变换，又朦胧模糊到根本捉不住一个定格，美妙而迷离。

此刻柳知遥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出神了，在十几秒的时间内，她只是心无旁骛地盯着季绪的身影看，此外别无他想。

直到冲破终点线的礼花筒声响起，柳知遥才在四周的欢呼声中回过了几分神来。

是第几名其实根本不重要，一片震耳欲聋的哄闹声中，柳知遥的思绪游离在恍惚和清醒的边缘，眉眼弯弯地看着在围栏外挥手的季绪。

江山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边，握住了她肩膀美滋滋地喊道：“是第二哎！刚刚你看到没有？陈霜居然跑过了理七班的那个篮球手！季绪还跑过了理三班上次运动会的百米冠军！可给她俩厉害坏了！”

柳知遥将视线收回来后看向她，抿着唇笑着用力点头。

四下一片嘈杂之余，主席台上的学生会长已经开始了播报赛事名次。

“第一名，理科八班。”

“第二名，文科二班。”

“第三名，理科三班。”

……

或许是此刻场下本班的欢呼声过于雀跃欢快，又或许是看见了正朝这边笑着小跑而来的季绪，柳知遥站在一片喧闹嘈杂的中心，心下也开始感到了从前难以察觉到的骄傲和欢乐。

“请前三名班级的运动员，到主席台下领奖。下一个项目是高一年级的四乘四百米接力，请各位选手入场做好准备……”

随着广播播报结束，季绪也已经走到了观众席内，正边喝水边和一帮人笑闹，眉眼弯弯的，鬓边的发梢有些湿润。

只是和身边的同学们笑着交代了几句，季绪就马上将视线放到了人群里，一眼找到了柳知遥。

随后她放下了手里的水瓶，遥遥朝对方挥了挥手：“走吧！我们领奖去！”

她说着就朝柳知遥走了过来，速度飞快地牵起了柳知遥的手。

“！？”被牵住的柳知遥下意识想要瑟缩开，但在想清楚身边的人是季绪后，她又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跟着季绪离开围栏边的过程中，柳知遥悄悄侧过脸去看季绪，一时却只发觉对方看起来脸很红。

那红晕的颜色既像是方才短跑过后热出来的，又可以解释为源自别的什么。

“走吧走吧！”季绪牵起她的手后却并没有看向她，而只是笑着用另一只手又牵起了陈霜，连带着江山映一起，四个人挨挨挤挤地出了观众席，开始向主席台下去。

其实这样的领奖时刻对于季绪来说并不算特别，但凡是学校举办的田径赛事，尤其是集体项目，她其实从小到大都领过不少。

但其实说到底，这次还是和过去的每一次都大不相同。

季绪感受着指间握着的柳知遥的指节，即便面上正在同江山映和陈霜谈笑，心思却已经着了迷似的全部维系在了此刻手心的触感上。

像是不敢太用力，却又不敢握得太轻松。

太用力或许她会逃走，太轻松却又害怕她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