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黄书琅却没什么顾忌，追着消失的那人往天上飞去。

原本停止攻击的妖怪们也尽数攻了过来，而地面上的妖怪很多已经失去了战力，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顾雨洺顾不得其他，念咒将所有攻击全部挡了下来。

“这样不行，他挡不了多久的！”黄灵说着，想要过去帮忙，她看到不远处很多侥幸逃生的狐狸也是相同的样子。

“你们都藏好！”顾雨洺大喊。

众人都犹豫了一下，然后往山边上跑。

荀宁被黄灵拉着躲在一颗大石头后面，他勉强伸出头去看，就发现顾雨洺已经闭着眼睛升到了半空中。

他伸展四肢，任由那些冤魂厉鬼往自己身体里窜，不一会，顾雨洺所在的位置已经形成了一团浓浓的黑气。

下一秒，天地震动，狂风大作，山顶似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天上所有的妖怪都尽数吸了过去。

山上无数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沿着山坡滚了下去，山石包裹着泥土从地里翻起来，轰隆隆将山坡上的一切都砸了个粉碎。

荀宁被黄灵拉着东躲西藏，所有的事物都模糊了，只有暴雨不停砸在他的头上，让他渐渐感到疼痛。

痛？

荀宁还来不及细想，那边顾雨洺从黑气中掉了出来，直直落到地上。

“吴桐！”

原本与妖怪缠斗的银杏翻身朝顾雨洺奔了过去，稳稳接住了他的身体。

“轰！”

地上被砸出一个小坑，坑里是一只受伤的狐狸。

原本已经消失的那个人出现了，他一脸恼怒地看着顾雨洺，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你敢靠近吗？”银杏抱住顾雨洺，死死盯着那人。

“您是神，我当然不敢。”那人说着，朝自己的同伴看了一眼，甩出一个光球朝银杏攻来。

银杏翻身躲过，抬头那人已经不见。

“顾雨洺！”荀宁大喊，跑了过去。

银杏低头，原本怀里的人在躺在地上，而那个拿着青黑色匕首的妖怪已经刺了过去。

不过刹那，天上的妖精鬼怪都消散了，雨也慢慢小了起来，乌云散去，耀眼的阳光再也遮挡不住，一下子照亮了整座山头。

挺了过来的狐狸都奔到了黄书琅的旁边，为首的黄岐更是已经用自己的妖力开始为他治伤。

顾雨洺摇了摇脑袋，睁开眼。他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银杏担忧的神情。

她看着自己醒来，勉强笑了一下。

“幸好你没事……”她说。

顾雨洺意识到事情不对，转眼便看到了银杏胸口的匕首。

还好，银杏是神……

顾雨洺刚要松口气，就听到远处黄灵的惊叫。

“荀宁，你没事吧。”

荀宁？

顾雨洺挣开银杏的怀抱，起身看到倒在地上的荀宁，跑了过去。

“荀宁，你怎么了？”顾雨洺抱住荀宁，用力拍打着荀宁的脸，而对方却紧锁着眉，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雨洺看到荀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手臂的贯穿伤还顺着手臂上的雨水不住往外流血。

荀宁痛得蜷缩起身体，他的意识依然清醒，却已经没有力气去顾及别人了。

原本消失的痛苦在一瞬间涌来，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包括原本还没好全的腿部的痛都不断地折磨着荀宁，他知道顾雨洺正担心自己，却根本没有力气说一句放心。

“吴桐……”

顾雨洺身后，银杏慢悠悠地支起了身。

顾雨洺听到银杏的呼唤，这才往后看了一眼。

银杏胸口的那把匕首已经被拔了出来，扔到了地上，而胸口的伤已经蔓延到了四周。

“你疯了！你的内丹呢！”顾雨洺大叫，却想着荀宁，没有站起来，只是转过头去。

“内丹？”银杏苦笑，“神……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你的树……”顾雨洺转头望了眼山下，脸色苍白，“什么时候……”

“吴桐，你的眼睛里只有他。”银杏道，“我呢？”

顾雨洺想说自己不是吴桐，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银杏慢慢走到顾雨洺身边，矮身抱住了他。

“吴桐……对不起。”银杏把头埋在顾雨洺的锁骨旁，“我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的……”

“我没……”

“我没有看不起人类……更没有看不起你……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刚刚化形的小妖怪……”

顾雨洺不语。

银杏的右手附在顾雨洺的胸前，温柔的说道：“吴桐，树妖从来都不是用眼睛看的……我们没有眼睛。我藏在这里的银杏叶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找到过？”

“我……”顾雨洺茫然地看着银杏，心里鼓噪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

“吴桐，我是真的很……”

银杏最后的话没有说完，身体就开始慢慢消失，皮肤分裂成细小的碎块，褪到地上化成齑粉。很快，灰飞烟灭。

顾雨洺的心口是难以言喻的酸楚，他感觉的源源不断的能量涌进自己是身体，而眼前的现实，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哥！过来搭把手！”旁边黄灵已经把荀宁扶了起来。顾雨洺还拉着荀宁的手，一时间不愿放开。

“我和小灵带他下去，化成兽形跑下去绝对比你快。”黄灸受了伤，却并不是很严重，他看到顾雨洺奇怪的状态，只能提醒道。

“是呀，你……好不对劲。”黄灵担忧地看着顾雨洺。

“没事……”顾雨洺沉声道，“你们带他下去，山上的事情我来处理。”

顾雨洺看着黄灵黄灸兄妹俩把荀宁送下了山，转身去查看黄书琅的状况。

一群狐狸都围在这，神色慌张看着黄岐给自己族长疗伤。

顾雨洺想过去帮忙，就看到一个金色的圆球从地里冒了出来，金球的光芒越来越大，顾雨洺有些难受，倒退了好几步。

黄书琅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好转，气息却平稳了很多，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怪们也似乎恢复了神志，慢慢爬了起来。

黄书琅勉强睁开眼睛，想要往金球所在的地方爬去。

“阿璃……”黄书琅的身形不停在狐狸与人之间转换，最后恢复成了小男孩的样子。

黄岐因为要疗伤，也是人的形态，他走到黄书琅的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族长……”

“阿璃。”黄书琅甩开黄岐的手，摇摇晃晃地朝金球的方向走过去。

手指接触到金球的那一刻，球体溶解，变成水低落在了地上，很快渗透下去，消失于无形。

黄书琅失声痛哭，在金球消失的地上拼命挖掘，却已经是徒劳。

山间清风吹过，一如曾经经历的每一个平静的春秋冬夏。烟三镇的这座山上，原本的那些满目疮痍已经变回了干净清丽的样子，雨水形成的水洼混杂着沙泥，朝周围低陷处淌去。在风雨中飘零的小草和大树开始**地吸收身边的每一点水分，在叶尖处再次显露绿意。只有山腰上被拔起的树木和石头没有恢复原样，还痛苦地倒在地上无人问津。

远处，云雾缭绕，山人湾的流水涨了又涨，浅滩里的鱼儿冒出了水面，在与天空交际的地方愉悦地呼吸。这一场浩劫就这样草草收场，旧神消亡新神起，山间所有的魂灵都将与山一起接受山神的荫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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