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宁点点头，跟着上楼了。

“不过……我记得他们家还定了个娃娃亲呢，那男娃娃叫什么？好像几岁的时候也死了吧。”

“谁知道呢，他们两家早没了，永和村那老胡都在那儿地方卖多少年棺材了，翻这种旧账有什么意思。”

包厢里，空气温度持续下降。

原本冷战的两个人，忽然就在上菜之后杠上了。

“来来来，我们来敬一敬眼前这位大名鼎鼎，大公无私，大智若愚，大义凛然的荆老师！”秦光明明生着气，还要摆出一副开心的样子，端着白酒就往茶杯里倒满了，荀宁在旁边来不及阻止，就看到秦光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白酒瓶被重重地砸在玻璃转盘上，另一边的菜全都在空中颠了两下。

荆芥撇过头去不理他，其他人也不敢开口说话。

“秦光，你刚刚出院，悠着点。”荀宁把白酒瓶拿到自己脚下准备藏起来。

“阿宁，你跟我喝嘛，我又不用开车，又不用做什么……‘冷静自持’的教授，我需要悠着点吗？”秦光的话说得很大声，明显就是讲给荆芥听的。

“你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我……”荆芥回过头质问秦光。

“哟哟哟，荆老师你怎么生气啦，你不是脾气很好嘛。这么大声说话，多少追求你的女学生都要吓跑了。”秦光的脸已经被酒和屋子里的热气熏得通红，看荆芥瞪着自己，自己也毫不顾忌地瞪回去。

顾雨洺在一旁发呆，心想，我也想有怎么瞪都不会掉出来的眼珠子。

魏小雨已经计划好尿遁了，但是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巨大的争吵声中。

荀宁因为被迫坐在了荆芥和秦光中间，所有的炮火和唾沫星子都没有被错过。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会耍性子吗？我没和你解释过原因吗，你怎么都不为自己前途想一想！什么事情只知道蛮干就可以解决了吗？”荆芥也气得站了起来，对着秦光大喊。

我记得凡人有一句话叫秀恩爱死得快，大概这就是现世报的一种吧。顾雨洺继续神游天外。

魏小雨本来已经鼓起勇气起身了，愣是被喊得坐回了位置上。

荀宁感觉自己头很疼，慢明明没有喝酒，脑袋已经像要裂开来了一样。

“你到底是为了谁的前途？我下了半天决心要和你在一起，你呢，回来之后就知道怕啦，那当初怎么那么英勇无畏，你早点滚不就完事了吗？”秦光也没有消停，他喉咙里都是白酒刺鼻的气味，一阵一阵刺激着本来就没有什么理智的大脑。

“秦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几岁了，你这个样子你父母看到了不寒心吗？你心里有在乎过他们的感受吗？”

“你好意思说我父母？我爸因为什么事情被气得高血压的，你现在回头来怪我吗，这么会做人啊，你怎么不去立块牌坊！”

荀宁悄悄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准备从座位后面绕过去远离战火。他转头看到顾雨洺正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对着秦光和荆芥的方向拍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干什么。”

“你说的啊，记录人生的精彩时刻。”顾雨洺没有要停的意思。

“那个……荀大哥，我先回去了，再晚我男朋友会担心的。”魏小雨终于鼓起勇气凑到了荀宁身边。

“好，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魏小雨连忙摆摆手，拿着自己的外套准备逃离现场，临走，她还在荀宁的手上塞了两百块钱。

“那两位就请你多担待了，不容易啊。”魏小雨一脸的同情，留下钱就走了。

“你看看你，把你学生都吓跑啦！”秦光说。

“你现在和个小流氓似的，人家女孩子能不跑吗？”

“对对对，你最好，衣冠禽兽！”

“你！”

“行行行，打住。”荀宁直接拿手捂住了两人的嘴。

“那个……我陪秦光去洗手间洗把脸。”荀宁道。

“阿宁，你干什么！你陪我喝酒啊，我出院你不开心吗。你不要怕这个混蛋，我保护你。对了，菜还这么多呢，你可劲吃啊。”秦光整个人都扑倒了荀宁身上，荀宁一个脱力，坐在椅子起不来了。

顾雨洺收起手机，强行拉过秦光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我去给他洗个脸吧。你跟这位荆老师也好好谈一谈。”

秦光想挣扎，顾雨洺就直接拿了个毛巾塞进他嘴巴里拖走了。

洗手间里，秦光边吐边哭，边哭边吐，像自来水一样哗啦啦流出来，溅了顾雨洺一身。

“你消消气，好好吐一会。”顾雨洺象征性拍了拍秦光的背。

“顾天师，你真是好人啊，我太崇拜你了！”秦光用力抱了抱顾雨洺，“顾天师，你记得一定要给我们家阿宁找个好人家，介绍前把什么生辰八字，家庭关系全调查清楚了，省得我们阿宁以后为了不值得的人哭。”

“你喝醉了，别仰着头，呕吐物会堵住鼻子的。”顾雨洺努力把秦光扶正。

“对了，上次阿宁不是扫到个美女的微信号吗？嗯……不对不对，那个是幻觉。”秦光摇摇头，已经神志不清了。

“荀宁……喜欢女人？”顾雨洺问道。

“不然呢？顾天师，你不要以为谁都和我一样，初恋就喜欢上一个不要脸的臭变态！”秦光使劲在顾雨洺衣服上蹭了蹭，鼻涕眼泪都沾上去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吐。”顾雨洺把秦光重新放回坐便器旁边垫了几张纸巾让他靠着。

混乱不堪的这一顿饭，终于是结束了。荀宁也没有心情骑电瓶车，找了代驾把荆芥，秦光和顾雨洺送回去之后，自己准备在路上走走。

“你不回去吗？”顾雨洺没有上楼，而是在小区门口看着。

荀宁叹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干什么。

“我去把电瓶车拿回来，落在饭店门口了。”

“这还不容易？”顾雨洺手一挥，指着自己身边的一辆电瓶车问。

“真省事。”荀宁见顾雨洺不说话，便道，“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上楼……嗯……坐坐吧，反正等会天就亮了。”

荀宁一惊，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好啊。”

顾雨洺带着荀宁走到家门口，准备开防盗门，就听到后面的人幽幽地说了一句：“总感觉你像找人约炮的小姑娘。”

荀宁被直接关在了门外。

荀宁有些头昏脑涨，在门口呆了没几分钟，就不由打了好几个喷嚏，只好裹紧衣服隔着门道别，自己下楼去骑电瓶车了。

小区里，电瓶车歪歪扭扭从一堆大屁股汽车中间窜过去，发出呜呜的叫声，阴影在路灯下出现，又在黑暗中消失。楼上窗户里的人的视线追着那辆电瓶车，一路开出去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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