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生笙也很坦然地点头。
“你能感应到他吗？”尹生笙指的是顾雨洺。
荀宁茫然地摇摇头，却想到了什么，抬起手臂，把那段红线露出来。
“这是怎么用的？”尹生笙摸了摸红线，左右来回地研究。
“他能用这个拉我过去。”荀宁道，“但是我试过，反过来好像不行。”
尹生笙点点头。
“那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发现。”尹生笙又补充了一句，“别把那个泥人放出来！”
泥娃娃在口袋里打了滚，表示十分委屈。
尹生笙带着荀宁走出公园，在路上翻开了一个阴井盖，钻了进去。
荀宁以为自己会闻到一股恶臭，却意外的什么都没有。下水道里虽然狭窄，却很干净。
“你别乱想！脑袋放空！”尹生笙忽然捂住了鼻子。
几秒后，一股咸腥的臭味扑入荀宁的口鼻，荀宁忍不住干呕了好几次。
“你找个和这里没关系的东西想想……比如……顾雨洺，你不是要找他吗？”尹生笙道。
荀宁差不多知道尹生笙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当她提到顾雨洺三个字的时候，荀宁的脑袋里不由想到的是顾雨洺那个没了半张脸还裹着花布的少年模样。
“顾雨洺是你仇人吗？！”尹生笙瞪了荀宁一眼。
刚才还干净整洁的下水道里忽然充斥了无数的肉块和脑浆，蠕动在地上墙壁上。地上的砖石裂缝里钻出无数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人，时不时眨眨眼睛。下水道的顶端通了两根长长的铁管，上面绑着一条破损的花布。
“抱歉……”荀宁道歉。
“算了……”尹生笙道，“我第一次来也中招了……不过比你好太多。”
荀宁不敢早多想，脑袋里一片空白。
两人不断往前，所幸这下水道没有岔路，纯粹是一通到底的，倒是方便不少。
两人走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走到尽头，尹生笙也苦恼起来。
“你累吗，我们要不要歇一会儿。”尹生笙道。
荀宁没有意见。
尹生笙本来想坐下休息一会，可看到地砖缝隙里的那些眼睛，只能乖乖站着。
“什么变态眼睛，简直是痴汉视角！”尹生笙不满地说道。
眼睛？
荀宁不自觉想到顾雨洺眼球脱落的囧样。
“你回忆什么那么开心？”尹生笙问。
“顾雨洺啊，你不是让我想他吗？”
尹生笙捂脸：“是我错了。”
荀宁看着地上那些左右张望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停地搜寻，在地上找到了一条相对大很多的裂缝，裂缝里是一只眼睛，在漆黑的阴影里幽幽地盯着荀宁看。
荀宁把那个眼睛抠了出来，猛然间，整个下水道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不断被剥裂开来，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
口袋里的泥娃娃拼命挣扎着跳了出来，急匆匆往远处奔去。
荀宁和尹生笙也立即跟了过去。
渐渐地，荀宁感受到了手腕的疼痛，他抬起手，就看到手腕上的红绳正闪烁着微弱的光。
“顾雨洺？顾雨洺！”
无人回应。
尹生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随即闭上眼睛，开始仔细聆听。
“那边。”尹生笙指了个方向。
两人跑了过去，许久之后，荀宁听到了微弱的呼唤。
荀宁看不清，却好像感到了顾雨洺的存在。
顾雨洺的手似乎搭上了荀宁的肩膀，微弱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
“快逃吧。”顾雨洺说。
“我既然来了，当然就要把你带回去。”
“嘘……”顾雨洺没有再说话，而是在荀宁的手上画了几笔。
荀宁的手上出现一个黑色的符。
“找到她。”顾雨洺说。
“好。”荀宁凭空摸了摸，什么都没有碰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棕色的手掌大的纸鹤，和几张完整的便签纸，放到地上，“别太闷了。”
荀宁听到了顾雨洺的苦笑，一眨眼，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他的身上是整洁的睡衣，被窝里还放着一个凉掉的热水袋。顾雨洺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自己的设想和发现全部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依然是晚上凌晨，尹生笙找到了荀宁的家。
“进来坐吧，我有了一些设想。”荀宁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
看到尹生笙风尘仆仆的样子，荀宁特地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
“谢谢。”尹生笙看着热牛奶发呆。
“你要说些什么吗？或者我直接开始了。”荀宁问道。
尹生笙摇摇头。
荀宁把笔记本翻开递给尹生笙，开始描述自己的想法。
“首先，我一切假设的前提是永乐村存在的世界和这里遵循着同样的法则，并且永乐村和这里本质上是割离的。”
“永乐村我们都进去过，探索过并且最终逃出来了。根据我们了解的一些情况——你也可以随时补充——我们可以得到永乐村存在的一些条件和限制。”
“首先，进入需要从永和村旁的山下来。进入后会通过一些手段被慢慢同化。同化后会主动寻求永远留下的方法。永远留下就必须进行落头的仪式，割掉的是现实世界的头，那么可以理解为魂魄会因为没有躯体而被永远禁锢在永乐村中。村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获得永恒。那么，永乐村的存在，至少有这么几个条件：割掉头颅失去身体；许愿永恒；没有脱离永乐村的范围。同时，作为回馈，完成仪式的村民会得到‘永恒’。这可能是一种契约关系。”
“进入的引子可能就是李玉梅的父亲。顾雨洺比创造永乐村的存在要强很多。脱离永乐村的条件至少是离开永远黄昏的地方，并且没有被砍头。”
“其次，是这个世界掌握的信息，对应来看，我们可以基本确定的是：进入的引子是李玉梅：顾雨洺的实力远远不如创造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是顾雨洺还在，可能是因为顾雨洺……是鬼，死不了，那么是顾雨洺在现实世界的身份打破了世界对他的掌控，换言之，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自杀试试看，反正阴间路我也走过一遭了，最糟糕的情况应该是去投胎。或者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让那个存在忌惮的东西。但是，这个世界没有明显的指向性，好像也没有要给我们回馈的样子。”
尹生笙想了想说：“你说顾雨洺是鬼……暂且这么相信吧，那我觉得，这个世界的存在应该是怕鬼怕阴邪的。我之所以每次都凌晨找你，就是因为从零点起到凌晨三点左右，这个世界的某些薄弱部位是失序的，等于你说的那个存在，在这段时间是管不住自己的，所以才会让我们有可乘之机。”
“嗯。进入这个世界的条件可能包括想要回到现实世界或者逃离的愿望。永乐村没有白天，那么如果那个存在是光明的，那么他能从永乐村抢人也能够理解了。”荀宁道。
“光明？那为什么要困住我们呢？我们是坏人吗？”尹生笙不解。
“两种假设吧。可以把力量和道德分开，阴阳对立，光明和黑暗相抗衡，这是力量的比拼。而光为善，暗为恶，本来就是人类以自身文明做出的具有附加价值的假设。另一种解释，光明是善的，但是善不一定会给我们最想要的结果。”荀宁道。
“这样顾雨洺会被困住，也说得通了。”荀宁道，“那凌咚呢？她不是人吗？”
尹生笙轻笑一声：“很多人这样说过她。”
尹生笙喝了口牛奶，又继续说：“凌咚她曾经被绑架。不知道你看过一个新闻没有，天才少女之堕——临床医学专业一等奖学金获得者竟是恶魔。哈哈，那个恶魔就是凌咚。她活体解剖同学未遂被抓，因为当时她还没有成年，又是破格录取的大学生，所以只是判了两年的监督教育。”
“监督教育？”
“就是随时随地有人跟着，避免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定期进行精神检查，有专业人员教育和照顾生活。”
“很有想法的惩罚。”
“我那个时候做兼职，因为一般人不敢去做她的保姆，我冲着高薪去的。”尹生笙道，“对别人来说，她的确就是个比鬼还可怕的存在。那次绑架，她是杀了很多人才逃出来的。”
“你不害怕吗？她杀了人。”
“我骨子里就喜欢刺激。”尹生笙说得很认真。
真刺激。荀宁心想。
“你这样和我讲不怕我去报案吗？”
“我永远和凌咚站在一边。”尹生笙颇有深意地看了荀宁一眼，“必要的时候，她可能会违反普通人的社会规则。”
“你的威胁很有效。”荀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实她也只是实验的牺牲品而已，而且她比一般人更热爱这个世界。”
“实验？”
尹生笙没有回应荀宁的疑问，荀宁也没有追问下去。
“那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是不是需要增加黑暗的力量？”荀宁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反派，或者……大反派的走狗？
荀宁意识到，好不容易接受了有鬼神的世界，现在看来，比起灵异他经历的好像离奇幻更近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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