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腾城最高的楼了，最上面是一个复式的私人公寓，再下来有瞭望台和历史博物馆。二十层以上是空中餐厅，二十层以下是商业大厦和娱乐中心。负楼层还有超市和地下车库，嗯……这个旅游攻略里说……地下还有十层，其中八层是不对外开放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有病，也不怕把天地捅穿了。”顾雨洺抬眼看了看望不到头的那幢高楼。
“高层建筑需要十分稳固的地基，并且每层的垂直误差绝对不能大。而地底的建筑则由于封闭环境的限制，空气流通问题非常棘手。能把这么一个大厦搞定还每天有无数人往里面进进出出不出事，也是本事。”
“哦。”顾雨洺看着拿手机仔细研究的荀宁，依然抬不起任何兴趣。
“这个大厦就表达了一个字。”荀宁感叹道，“钱。”
“蛮符合凡人的追求的。”顾雨洺道。
“你不是鬼吗，追求的应该是纸钱吧。”
“谁要那东西，正经鬼哪个不忙着投胎，还来得及收那些？”顾雨洺撇撇嘴。
“哦，你是挺不正经的。”荀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建筑是子木集团的。”荀宁似乎越来越能把握惹怒顾雨洺并且适时打断怒气值的那个节点了。
顾雨洺心里憋着一口气，但还是先说了正事：“这个大厦都是李天龙投的钱吗？”
“这个我不知道，大概是董事会一起决议的吧，我也不知道李天龙在子木的具体股份，就算知道了，这也不是我的领域，我说不上话。”
顾雨洺翻了个白眼，他确信，荀宁提这一嘴，纯粹是为了挡下上一句自己可能爆发的怒火。
“李天龙持股再少，也是棵参天树。要是李佳一死了，这么多钱，最后会落到谁手里？”荀宁道，“我觉得如果是那三个还活着的兄弟姐妹做的，那他们就是蠢死了。”
顾雨洺想了想，点头称是。子木集团不是纯粹的家族企业，李天龙也从来不是任人唯亲的人，一旦李天龙死了却没有镇得住场的李家人出面，子木集团只会被其他有野心的董事会成员蚕食鲸吞。
“但如果是董事会或者竞争对手，也说不过去。”荀宁有些苦恼，“不是我重男轻女，只是李天龙这么疼爱她的女儿，怎么也不会把股份或者其他大产业当遗产送给李佳一，这不是让自己亲人当靶子么。难道其他人也不明白这一层吗？”
顾雨洺沉默了一会，看向荀宁：“你说，这个大楼耀眼吗？”
“嗯……挺耀眼的。”
“是啊，不只是黑暗能蒙住人的眼睛。耀眼的强光一样能让人睁不开眼睛，看不着正途。”
对于李天龙，顾雨洺和荀宁或许都没什么想法。但是一想到李佳一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两人都不自觉有些怜惜，连着对李天龙都心生了一丝关心。
“也不知道出生在豪门，是福还是祸。”荀宁感叹道。
“你觉得呢？”顾雨洺问。
“不知道，我对价值十万以上的财物都没什么概念。”荀宁摇摇头。
“那你的实验仪器呢？”
“科学研究是无价的！”荀宁郑重其事道。
艳阳之下，冬日的寒风被格挡在城市和人群之外。干净的街道旁，两个男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缓缓移动着。荀宁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红扑扑的，眼神也有些迷离，似乎是被晴好的天气烘得有些太暖了。
“你的鼻子……”顾雨洺抬手指着荀宁。
荀宁有些犯晕，后知后觉地拿手往人中摸了过去。他感到手指触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以为是流鼻涕了，可抬手一看，却是鲜红的颜色。
“是不是上火了？”荀宁嘟囔道。
顾雨洺盯着荀宁，思索了一会：“歇会吧。现在刚过了正午，我力量有点弱。等到了晚上，我给你看看。”
“没事，谁没出过鼻血。”荀宁把头抬起，在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找出一包纸巾。
“其实出鼻血不应该抬头的，这样血会倒流回去，反而不好。”荀宁一边擦鼻血，一边说道，“但是不管跟自己说几遍，人都会先遵循习惯而不是科学。”
顾雨洺看着荀宁，不自觉想要凑上去查看情况。可他又忽然意识到什么，马上退后了几步。
“你离我远点吧。虽然理论上没什么影响，但是我身上尸气重，别过给你的好。”
“湿气重得的是关节炎。”荀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懂，就马上回了这么一句。
荀宁捂着鼻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脑袋一阵晕眩，径直往后倒去。
“小心！”顾雨洺条件反射就接住了荀宁，又想到自己身上的尸气，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扶我……坐会。”荀宁声音低低的，鼻音很重。顾雨洺听上去，反而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哦。”顾雨洺四周找了找，看到了店面外的公共座椅。他双手都抱着荀宁，荀宁整个人已经栽倒在顾雨洺怀里，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挪不开步子。顾雨洺骂了句脏话，干脆把荀宁打横抱了起来。
座椅离顾雨洺并不远，但走过去却花了好些时间。周围有路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都窃窃私语起来。有个娇小的女生甚至憋不住尖叫了一声。
顾雨洺硬着头皮把荀宁抱到座椅上，想把他扶正。可荀宁已经晕得睁不开眼睛，整个头埋在顾雨洺的大腿里，只剩下低沉的呼吸声。
顾雨洺感觉到了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一阵阵掠过自己和荀宁，想要发火，却只是涨红了脸，没有动作。
等太阳慢慢沉下，街上的行人也只剩零星几个了。没了太阳照射的荀宁明显有些冷，虽然一直没醒，却下意识想往顾雨洺的毛衣上贴。顾雨洺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僵直身体任由荀宁拉扯。
“怎么是块冻猪肉啊！”荀宁不小心摸到了顾雨洺冰冷的皮肤，不满意地嘟囔了几句。
顾雨洺张嘴想反驳，却看到荀宁紧闭的眼睛。算了，梦话就姑且饶过吧！顾雨洺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看到荀宁微微发抖的胳膊，有些不忍心，抬眼看四周无人，便从手掌心捏出一团火苗，放在离荀宁不近不远的地方。荀宁满意地挪了下头的位置，彻底沉入睡梦中去。
映着火焰的暖光和天边变幻的夕霞，荀宁袒露在顾雨洺眼前的半张脸显出了分明的轮廓，高高的鼻子，饱满的脸颊，有些吊起的眼角和浓密的睫毛，霎时间都被看得清清楚楚。顾雨洺看得出神，竟然对自己的长相也有些在意起来。自己原本的样子算好看吗？比荀宁这家伙怎么样？现在这具身体是不是太肥头大耳了？配得上……
呸呸呸！顾雨洺赶紧甩了甩头，努力把脑袋里的奇怪想法全部毁灭掉。
快七点的时候，荀宁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紧接着就听到自己肚子不满的叫声。
“几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荀宁直起身，询问身边的顾雨洺。
顾雨洺神色怪异，过了好一会才颇为生气地质问：“你他娘的都不感谢一下我吗？”
荀宁下意识想问对方要感谢什么，但还是憋住了：“谢谢你。”
顾雨洺勉强把感谢收下，手里的火也跟着灭了。
“去吃饭吧，你不饿吗？”荀宁再次提议，“哦，对了。你是鬼，不吃东西。”
顾雨洺白了荀宁一眼。
“还是你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已经偷偷吃过了？”
“老子没吃！”顾雨洺大吼。
荀宁满意地笑了起来，说道：“走吧，我请客。”接着往那高耸的大厦走去。
顾雨洺很高兴地跟在身后。
“靠！就你一个人吃，请个屁啊！”
“你愿意吃我就愿意付啊。”
“我是鬼！”
“你不是天师嘛？”
“我是借尸还魂！你懂不懂什么叫借尸还魂？”
“哦好好好行可以可以就这样，你开心就好。”
“你敷衍个屁啊！”
“哦，呵呵，去吃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