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青不愿去深究其背后深意,曾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现下他却深信不疑。人呐,活着需寻点念想,实的虚的,真的假的,溺水之人好容易抓到救命物件儿,哪怕明知是根稻草,真能狠了心放手吗?
不能。
他甚至不愿去找住持作解,哪怕这签明晃晃地象征着好兆头,他也不敢冒这几欲算无的险,宁可抱着这点儿念想过活。梁季青抖着手偷把这签子揣进了袖口,说是偷其实拙劣得紧,谁都唬不住,梁季青低着头,面上灼烫,他甚至不敢同济慈住持对视,这不合规矩,他引以为傲的能言善谈失了功效,他想把这签子带走,但他连这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们把签拿走吧,”开口的,是济慈住持,他眉眼低垂,悲悯慈悲,“这卦啊,老衲解不了。”
“那... ...那谁能解?”打进了这无忧寺便未曾开过口的莫绛红,兀地出了声。那声嘶哑极了,活似锦帛扯裂。
“谁求之,谁能解之,”济慈住持摇摇头,“卦非天定,善恶在心。卦象如何... ...还是二位施主,自证其理吧。”
莫绛红面上晦暗,他咬咬牙,一扭身走了。连最后这点礼数都顾不上。
看那神色,想必他求得这签,算不上善。
梁季青无暇顾及莫绛红那头,他此刻满怀心思被这吉签占全了。他攥着那根签,蜷在袖口,下意识不舍亦不愿与人看到,仿佛若被人见了碰了,便染了秽,做不得准了。
杜若白方本想念着看一眼,却没曾想梁季青此般防备,碰了鼻子灰。他皱了皱眉,强按下心头涌现的不安。虽不知梁季青为梁季玄抽的这卦究竟为何,但他不知怎的,忽地想起了在顾四小姐十岁生宴上,顾华天同他们摊完牌,季青昏迷后清醒时说的第一句话。
季青当时... ...睁开眼,拉着顾华天衣袖,喊了他一句‘学长’。那不是季青,那双眼里,完全没有他,不,准确来说,那是季青,最起码身体是,但... ...能喊,会喊,应当喊顾华天学长的,只得是梁季玄才对。
这幅场景总是冷不丁跳出来,折磨着杜若白脆弱的神经。就如现下一般。他不敢同梁季青谈论这个话题,甚至不敢让他知道,当时的季青并不清醒,他不知他是否也有有关这个的印象,他不愿提出来。仿佛他不提,便万事大吉,诸事未起。
但这事,确实真实发生过,当时在场的这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杜若白不愿提,梁季青不愿提,但顾华天,没有不提的理由。
“你抽的这签,到底是什么?”顾华天终是开了口,打破了这三人微妙脆弱的平衡,他亦从未忘记过曾听梁季青喊过的那声学长,不,那不该是梁季青,“... ...那声学长,不是你喊的吧。”
满堂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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