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檀儿。你先睡会儿，我差人去府里去取碧梗米来。等你醒了，便可以喝上了。”玉母看着玉檀短短几日便消瘦下去的脸庞，知道他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必定是累极了才会说自己倦了。待玉檀合上眼沉沉睡去，玉母伸手将两边的帘帐放下，悄悄走出门去，便见到外面东倒西歪跪着的几个奴才。

玉檀昏迷之后，这几个奴才便一直跪在门外没敢起身，此时心中正是惴惴，不知道玉母要如何发落他们。

见到外面跪了三天，滴米未进的几个奴才，玉母仍旧不解气，但想到玉檀已经在屋内睡着了，也不好大声数落这些奴才。又思及玉檀大病初愈，再发落这几个奴才也难免有些不吉利，便皱着眉头道：“都起来吧。幸亏檀儿这次没有大碍，便饶了你们这些蠢货一命。”

几个奴才谢了恩，这才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好在现在春日回温，地面不算太冷。若是在冬日或者初春跪上这三日，怕是他们不死也要送了半条命。

玉母见这些奴才并无大碍，便命这些奴才依旧做自己的事去，又差了自己另一个婢子回宅子里取了碧梗米并一些松茸，耐心地为玉檀熬了一碗碧梗松茸粥。待玉檀回醒过来，便着人服侍玉檀服下了。

接下来几日也是日日如此。许是有母亲的悉心照料，玉檀病情大好，很快便可起身走动了，玉母便决定带玉檀回府去。

玉檀仍有些犹豫：“父亲让我在山上思过，现在还未得到他的准允，我便回家去，怕是不太好。”

玉母已经差使奴仆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带玉檀回府静养，闻言便道：“不用去管他，你现在身子还未完全好，方大夫也说了需得回府静养。再者说，这山中小苑偏的很，这些奴才又都蠢笨，没一个趁心意的。你还是与我回家去吧。”

玉檀不再与母亲争辩，便随她的心意去了。前几日的突然发病，着实将母亲吓得不轻,现在若是再违背她的意志，母亲定会泪水涟涟，大声斥责“你这个不孝子，是不是想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玉檀实在担不起这个骂名，只得老老实实随母亲回家去。

行车迟迟，走马萧萧。

在这山上待久了，玉檀几乎要忘记在山下醉生梦死的模样。那一场大病更是让玉檀清醒地认识到，假使他某天真的先于母亲离去，母亲在玉府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

虽说父亲现在尚未给他添几个便宜弟妹，但难保他老人家不会铁树开花，老来得子。到时候，失了嫡子的母亲，在玉府又当何以自处呢？

车行的平稳，玉檀的心里却慢慢有了思量。

玉府目前承认的继承人只有他一个，即使之后有了庶子，只要他这嫡子行得正，坐得端，料想那些庶子也不能翻过天去。再者说，就算他的父亲乱了心智，想要宠妾灭妻，立那些庶子做玉家的继承人，也得问过玉家的宗族们。

那几个族老个个都是大儒出身，对礼节最为看重。虽说对他这样病弱的嫡子颇为不喜，但他好歹是个嫡子，也是合了大梁朝的规矩的。让庶子承了大业又算是怎么回事？只怕到时候父亲族长的位子都保不住。

当下之急，还是要将身体养好，才能慢慢图谋。

思及周从一事，玉檀心中还是有些懊悔。当时自己酒过三巡，自然放浪了些，说出的话也是随心所欲，结果被人捉住把柄告到父亲面前，才有了这几日的劫难。若是当时好好回了那周从，必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待回到城中，还是要将这段孽缘了结为好。玉檀皱了皱眉，想到那周从的模样，又想起他给自己写的那几首小诗和曲子，现在不知在城中被传成了哪般情形，只觉得心头烦闷不堪，便不再去细想，由马车向城中驶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