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把手放在他头上抚了一抚：“你是狌，你一定能跑出去的。”

然后拿上墙上那把龙渊剑，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屋外已被五个偌大的赤沙漩涡团团围住，全然看不见一点夜空的样子了，只是满目的红沙。

应天手握十二云纹龙渊剑，目光凌厉，快步向前跑去，影似疾风，只剩重剑在赤沙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深痕。那漩涡便围追着他向前去，赤沙飞卷。

应天跑出很远，才定了脚步，转过头，赤沙将他围在中心，没有留出一根针的缝隙，什么也看不见，但想来已是跑出那石屋很远了，才高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如今可如愿了。”

漩涡陡然静下，滚动的漫天红沙骤然自空中降落，如万丈高墙轰然倒塌，拍击在地上掀起滚滚浓烟。一赤发青衫女子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后，眼瞳似烧着烈焰般火红，眼神却冷如冰剑。

“我不曾将你困在这里，你若要走，走便是了。”女子冷笑着，口中这番话无异于万支冷箭般刺的人体无完肤。

应天脸色煞白，咬了咬牙，“我欠你的，我会还你。”

女子身边窜起数丈高的炽焰，将她苍白的脸映得血红：“你还不清！就算今日你应天大将军的命折在我手上，你的尸身在赤焰下焚成灰，于我又有什么用！”

应天知道自己无话可说，只得闭上眼睛待她出手。

“也罢，今日你出尽全力，若是你手中天水灭了我的赤火，自此大荒便再无这赤沙千里，寸草不生之地了。”随后两手中便蓄起两团赤焰，向着应天击去。

应天挥起长剑将飞来的赤焰接连挡开，而后长剑于手中化作一股天水，直指那赤发青衫女子而去。女子腾身而起躲过天水，而后向着应天所站之地连发数焰，将应天团团围住，一时之间应天已被埋在烈火之中，看不见身影。不久，一条黑翼青色长龙自熊熊大火之中直冲云霄，霎时黑云遮月，龙腾于黑云之上，龙啸之处皆惊雷，行尾之处皆倾水。水火不相融，一时间赤地上烟汽弥漫。

那女子也未甘示弱，将手中赤焰汇成一条火蛇，与那青龙在空中缠斗起来，难解难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青龙身上已负有大大小小几十处烧伤，行动也不似起初迅捷，火蛇之势也不再高涨，显是那控火女子的气力耗去了七八分，只是两相对峙着，火蛇趁青龙不备之时，才灵巧向前出击，伤他一伤，却也总不得命门。

许是见两个时辰已不剩许多，应天在空中旋了一圈，化作人形，不顾身上的伤，拼尽气力将内力皆蓄至剑锋之上，自下而上挥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弧白色剑气，剑气飞速向前撞开去，将那条火蛇拦腰折断。火蛇一声厉叫，赤焰在空中爆发开去，将那黑色夜空映得透亮。

青衫女子捂着心口，一个踉跄险些自空中摔落下去，她将自胸中冲上来的血腥之气生生压了下去，喉中的腥甜血液也尽数咽下，甚至还扯着嘴角笑了一笑，她知道自己伤的很重，可即便是今日五脏俱碎，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也比不过她这千百年来所受的苦之一分。

应天已走到她面前，眼中满是内疚与心痛，他不想伤她。

“你以为你就赢了吗？”青衫女子冷笑道，扬手“倏”地一下，只见一条长影狠狠地刺进了应天的胸膛，顿时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女子青衫的前襟。

应天闭着眼睛生生地受了这一剑，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松，跪倒在地。他知道这一剑始终是要刺出的，只有这样，她这才算是真的搏了一次。

“你终于如愿死在我手上了。”青衫女子俯视着他，脸上波澜未起。

应天的嘴里汩汩地涌出血来，捂着胸口的那支金色长剑，曾几何时，他也曾手握这柄轩辕剑，斩万敌之头颅于剑下。

他埋首道：“谢，殿下，赐臣一死。”随后艰难地喘息着，栽倒在地。血从胸口不住地淌出，渗进赤色的沙土之中，看不出是一股心头血，还是一股甘泉。

女子静静站在那儿，看着他握着龙渊剑的手轻轻垂下。她将那龙渊剑捡起来，如今轩辕龙渊都在她手中了，再也没有与她一同练剑的人了。

青衫女子提着剑转身离去，背影瘦削，好像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了，可这大漠之中，只有茫茫赤沙，连风，都被热气凝住了，她就在这儿，千年万年，都不会有风，有雨。

那唯一一个愿意陪着她的人，现在已经被她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