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宜声笑着回她:“我爹找你过去。”
燕江离生父生母死于魔修之手,自幼被燕家家主抚养长大,与燕家双子形如亲姐弟,感情极好。
因修士长命,正道之中又无什么独大势力,因此凡间皇帝每换一个,正道年号便更换一次,以此记日。
彼时正逢天元六年,燕家长子生辰之日,燕家家主派遣燕江离前去猎魔,燕江离一时失手,葬身魔道南境,尸骨无存。
南境是魔道四境之中最糜烂的一境,实际四境并不是魔道的全貌,魔道最初也没有四境之分,只是由于炁吟川心狠手辣,本身修炼天赋又高,便自封了境主——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倦垂衣,他已经是魔道的尊主了。
倦垂衣这人无人知晓底细,收服了靠近无间海最恶劣的西北两地,将其中的穷凶极恶之辈打得服服帖帖,因为炁吟川身处东南双境,便有人将倦垂衣的地盘称为“西北双境”,后来便衍生成了魔道四境。
按理来说,魔道尊主之位空了多年,两人哪怕再想坐这个位置统领魔道,碍于正道在旁边紧盯着,面上怎么也该虚与委蛇些才是。可这两个人完全是巴不得把对方杀之而后快,倦垂衣动不动就来找炁吟川的麻烦,搅得魔道翻天覆地,陆续分化成了三派:一派附庸倦垂衣、一派附庸炁吟川,最后一派则自成体系,谁也不帮。
他们明争暗斗也不知道多久了,东南双境和西北双境还是不见消停,人间那短命皇帝第六年就被人篡位杀害了,新君上位,康宁十三年,整整十三年,炁吟川和倦垂衣之间,依旧没争出个高下。
……炁吟川都给他气得沉沦美色去了。
朝阳未升,弦月已落,恰是天色催人乏。
南境魔宫宫前站着个银白衣衫的男子,提了一把长剑,把门敲了敲,叫道:“江罹,江罹?”
鸡都没叫,炁吟川简直是来叫命的,起得比鸡还早不说,他还不让人安生,一边叫人,一边拿手上那把剑不停地捅身前的门,捅得那扇木门“呯梆呯梆”的响。
要不是他是南境境主,没人敢数落他,否则就炁吟川这般打搅别人的春宵,早被吊起来锤成一张烧饼了!
魔道之中以鼎炉之法修炼的人不在少数,大多都聚集在南境,南境也就此渐渐成了最声色犬马之地。
这个时辰,许多红馆都还没关门,通宵达旦的放浪声色比比皆是,然而一声也传不进魔宫里——风流惯了的南境境主炁吟川一朝转了个性,下令魔宫百里之内不准有靡靡之音,否则全部把头拧下来给他当球踢。一众魔修为了保命,南境魔宫百里之内,清心寡欲得像个仙境。
门内那个叫“江罹”的把门推开,是个女修,她入目就是炁吟川被濡湿的衣角——炁吟川没用魔气护体,身上被晨露湿了个透。
他确实有风流的资本,不看他一身血气,就他这副白衣胜雪的样子,拖出去得被小孩子叫“仙人”。
炁吟川站在一个昏天黑地的时辰里,亮得好像一个长条的月亮。江罹思忖了半天,最后只道:“……你进来吧。”
炁吟川人模狗样地把长剑递给她,嘴角弯了弯,说道:“我马上就回去了。”
这时尚是人间乍暖还寒的时候,江罹身上裹了炁吟川送来的狐裘。六百年的成灵狐妖,被他生扒了皮,原因是炁吟川觉得它长得比自己的衣服亮堂,杀了以后为免浪费,做成了狐裘,后来就送给了江罹。
江罹没接那把剑,把狐裘的绸子解了下来。
松软又温暖的狐绒笼上脸,刚好遮住炁吟川有点瘦削的下巴,他感到江罹把剑了过去,对他道:“炁境主无需再费心了,江罹已经很高兴了。”
……敢情他不拿魔气护体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炁吟川没回她,江罹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答道:“哄你一笑就够了。”
南境是醉生忘死的地方,也是美人最多的地方,全南境红馆里都说他们境主完了,被人灌了迷魂汤了。
炁吟川对魔道女修江罹一见倾心,两个人初见的景象是南境连同隔壁东境从早到晚都不变的谈资,说起那日,谁眼里都放光。
江罹像昙花现时,扰人清梦,乱人心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