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竹把碗取出来，对他一个点头：“有劳了。”

“客气。”

话匣子既然已经拉开了，再沉默就显得做作而尴尬，陆青竹本就存了结交的心思，便率先挑起话题，说道：“让道友见笑了，我不利于行，平时很少走动。”

……搞什么不利于行，说得好像跨越天南地北跑到应霖川来的不是他一样！

用汨罗敷悄声吐槽的话来总结，陆青竹就是个不要命的，尤其是和命沉秋对役之时，明明知道底子差，还要拼着两败俱伤的后果强杀他，都不拿命当命看。

她看着陆青竹嘴边溢出来的血迹，气鼓鼓地跺了下脚，斥道：“我最讨厌这种人了，跟命不值钱似的！”

当时正是陆青竹一口血水抹掉，帅得温怀弋五体投地之时。温怀弋感觉汨罗敷这讨厌来得莫名其妙，搓了一下她的头，继续看向陆青竹，嘴里蹦道：“……生猛。”

生猛的陆青竹气若游丝地说完一席话，将汤药注入碗里，拿灵力凉了凉，仰脖一饮而尽了。

这闻着就苦的黑色药汁，他连眉都没皱一下，秦远嘉有点佩服地看着他放下碗，干巴巴地说：“……听陆道友说过。”

他实在不擅和人交谈，好在陆青竹并不在意，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姐姐，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回道：“阿姐一直很上心，没她或许我活不到今日。”

“她人很好。”秦远嘉把话都汇成四个字，他口中很少有这种直观的赞许，看来对陆如倦的评价也是极高了。

陆青竹没有和人一起吹捧自家亲姐的习惯，便朝他去的方向一抬目，问他：“去叫温道友吗？”

秦远嘉微一颔首：“他要人叫的，不然日上三竿也不一定能起来。”

陆青竹新奇地又往那边看了眼，好像目光能把窗户纸捅个洞，透过这个窟窿眼儿看到里面的情形一样。

然而他没有这个能耐，就是有也不好当着秦远嘉的面使一手，只是笑道：“温道友少年心性，难得呀。”

秦远嘉神色略柔，道：“长不大。”

修仙活得再久，日子也是一天一天磨过去的，同样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享一样的霜晴雪雨。温怀弋和他朝夕相对至今已逾五年光景，撇掉零头，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有几千个日夜，每日清晨去叫温怀弋起床，现在也成了他必做的事情了。

秦远嘉这样一语，难免闪过许多和他相处的片段，发现温怀弋在这期间好像变了很多，譬如身体脸貌，不经觉地就照着原有的轮廓更加成熟了一些；又好像没变，内核还是那个小孩子脾气的温少爷。

不管怎样，他感觉温怀弋在自己这里仍是没长大的，第一印象太深，除非有什么很惊人又超出意料的事发生，否则都不太能轻易地扭转。

他被陆青竹收拾药碗的轻微响动惊回神，诸多冒出头的回忆又被按了回去，秦远嘉听到陆青竹随口的一声调侃：“秦道友倒是好耐性。”

秦远嘉本能地一摇头，摇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陆青竹还真是一语点破，他一下忘了回答他，自己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颇具玄学的问题——他哪儿来的耐性。

这几人对自己的品读清一色的客观正确，秦远嘉换位一想，突然发现好像换个人，他这种能好言好语的耐性就跟撞了猫的耗子一样——没了。

秦剑子何许人也，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大爷似的要他伺候，这人除了嫌命长，恐怕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他一开始连殷珑都没给过好脸色呢！

他接连走神两次，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青竹已经准备接着看自己方才手中的书了。

他的神思瞬间如倦鸟归巢般悉数收拢回归，对陆青竹歉意地投去一个眼神，道：“我先过去了。”

陆青竹应了一声，又瞧了眼天色，起身道：“昨日在应霖川布了阵，有几个地方需要重建，我也该去看看了。”

江君和命沉秋打起来的时候，他正在应霖川的边缘刻画阵眼，给应霖川布一个用以抵御袭击的灵阵。

江君每一退都尽量引起他阵眼的波动，顺便把应霖川屈指可数的有浅薄灵力的位置标识出来，他才能迅速察觉到，并在赶到后奇快无比地排好了阵，和江君里应外合破了命沉秋的结界。

只是当时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中重画一个新阵，始终是不可能的事，陆青竹便强行将他还没布好的防阵临时改了阵眼，联合江君标出的几个方位，换成了能破命沉秋的冰阵。

冰阵一碎，结界随之而破，阵自然也没了，那几个被改动的阵眼当然也不例外，一同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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