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韶意识到他用的是“登峰造极”,而非什么得道和飞升。
见温容韶不语,倦垂衣反问他:“你们清心寡欲,魔道稽首红尘,除此之外,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带着一种仿佛参透万物的睥睨和通透,温容韶答他:“魔道杀生,因果循环自食恶果,永不得道……”
他没说完,被倦垂衣轻轻地打断了:“可能得道的又有几个?”
孤木成舟,浮沉挣扎,一个巨浪就能打得求道者人仰舟翻,一路上的刀山火海谁走得过呢?
“挣扎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把手里能抓住的攥紧了。”倦垂衣好言好语地道,“阴剑容易练出心魔,一旦被反噬就是万劫不复,你心中本就有魔因,碰不得阴剑。”
可人不就是要挣扎吗?有哪些东西不是不切实际的呢?四平八稳地过一生,什么都求不到,那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话温容韶没说,他摸不清倦垂衣的态度和目的,故而谨慎地问:“那修炼方法呢?”
他是绝不想滥杀修魔的,温容韶对自己此时的状况有点模棱,但有一点倦垂衣的确没说错。
他已经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盘旋太久了。
温容韶修不得阳剑,他所用的剑法都来自清陵,除了那几招基础的阳剑,他什么也没办法使。
饶是如此,他也已经快承载不住清陵的剑法了。
这次倦垂衣没再马上回答,而是露出了一个无法揣摩的笑容,说道:“任君采撷。”
温容韶站定:“多谢前辈。”
“别忙着谢我。”倦垂衣摇摇头,道,“我有两个条件。”
“一,让我附进你的元神;二,我要你帮我在温家找一样东西。”
光是第一点,就跟五雷轰顶一样震撼,没有绝对的信任,谁敢把自己的元神完完全全暴露给别人?
尤其倦垂衣还是个魔修,如果他要动什么歪心思,他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会夺你的舍,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倦垂衣把他的心思拉回现实,“若是我想,连明台点名的时候,你和温怀弋都活不下去。”
温容韶顿了顿,蓦地抬起头:“是你!”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温家了,不仅如此,还搞了一些小动作,可竟然没一个人察觉。
温容韶两眼一抹黑,感觉事情一下扑朔起来,但倦垂衣身为魔修是不争的事实,一个魔修蛰伏在温家——这说出去未免也太惊人耳闻了一些。
那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是盯上他了吗?难道他是要对温家做什么?
倦垂衣意味深长地道:“当然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着走出惊寒崖?”
温容韶锁紧眉头,看到他在光下发虚的手脚轮空:“前辈不怕我告诉温家的长辈吗?我没猜错的话,前辈现在恐怕只是缕魂魄吧。”
倦垂衣看他一眼,温容韶感到他这个眼神里带着一点几不可见的怜悯,随后倦垂衣用了一个轻松而愉快的语气,说道:“身份这种东西,你我还是都藏一藏好。”
温容韶的眼瞳一缩,双手一下无处安放地落在身边,一件好好的衣服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他自己还没有发觉,只感到无法立足。
在这一刻,他好像被重重打落在地,摔进泥潭深渊,无形之中矮了倦垂衣一大截。他感到千万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扎进他的脊背,把他掰弯了腰,压得他千斤在肩,翻身不得。
温容韶的脸上还是按兵不动的一副冷淡:“……多谢前辈教导。”
……
游手好闲的温怀弋踱到连明台,发觉今日的连明台人不太齐,晃了一圈,又发现温容韶也没跟着过来。
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和时代脱了轨,今天又有什么大事?怎么他一个信儿都没收到?
他正值狐疑之际,被温应拍了拍肩:“别乱撞了,跟我来。”
连明台站着的面孔都很年轻,温怀弋看到了几个有印象的,神色大都有些凝重,他爹正站在中央,和温堂秋交谈着什么。
温九光看了温怀弋一眼,又环视了一遍,问道:“温家内门七代弟子,都到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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