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韶面色苍白，半跪在地上，追音剑掉在前方，一时连明台鸦雀无声，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远嘉把温怀弋放在臂上的手拉开：“……去看看。”

温怀弋收回静阳剑，跑到温容韶身边，急切地问：“大师兄，怎么了？”

温容韶状况奇差，好像刚从冰窖子捞回来，浑身冰凉，半天终于出声：“没……没事。”

温怀弋这回脸色真变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温容韶总算组出一句勉强完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伤到你了吗？”

他的语气竟有那么点惶恐，仿佛他才是差点没命的那一个，温怀弋摇摇头，把他扶起来。

二人还没站稳，一个蓄了短胡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险些撞上起身的温怀弋。

温堂秋让开一步，厉声质问：“温容韶！你险些误杀族弟，究竟在想什么？”

温堂秋管刑罚，这一下戾气全现，无比骇人。

温容韶张开嘴，却身子一晃开始咳嗽，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温怀弋辩解道：“误伤，是误伤！”

“你还包庇他！”温堂秋横眉，上上下下打量了温怀弋一圈，眉头越发舒展不开了，“跟我去一趟罚心堂，这件事必须彻查清楚。”

温怀弋少家主的身份，温堂秋不敢有纰漏，加上众目睽睽之下，刺向他的确实是追音剑，温容韶说什么也没办法推卸责任。

温怀弋听见温容韶咬牙道：“不去。”

温堂秋有点冒火：“你敢？”

温容韶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不去。

他说：“我自会向师弟谢罪，无需温堂主费心。此事我会禀报家主，若有什么责罚，温容韶愿意承受，绝无半点异议。”

“但罚心堂，请恕温容韶难以从命。”

说得诚诚恳恳滴水不漏，可他就是不跟温堂秋去罚心堂。

温容韶不肯进罚心堂，温怀弋也能理解。

他早有所耳闻，罚心堂是温家的刑房殿，通常都是给罪大恶极之人准备的，虽说进去不一定就是要受刑，但说出来名声始终不好听。

——而且哪有被同辈押进刑房的理？

温容韶毕竟是清陵首徒，又是六代长辈，温堂秋这么压着他，可太不给面子了。

温怀弋对温容韶可比对这位温堂主亲近多了，干脆和温堂秋唱起了反调，对着温容韶叫了一声：“小叔。”

既不是大师兄，也不是小师叔。

温怀弋是七代弟子，低温堂秋一辈，叫“大师兄”把温容韶也带矮了；“小师叔”太生分了。这一声“小叔”，恰到好处地敲到了温堂秋的心上，提醒他温容韶和他是一辈的。

他用那尤其会找揍的语气说：“小叔，我真没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带你去如倦师姐那儿看看。”

温堂秋活了这把年纪，怎么不知道温怀弋是什么意思，整张脸都拉了下来：“……倒是情谊深厚。”

“一般。”温怀弋不敢多放肆，谦虚地回他，然而会错了意，收获了一个带着怒意的语气词。

秦远嘉走过来，温堂秋见他按着手臂，又道：“伤了秦道友，实在是……”

秦远嘉扫了伤口一眼，松开手：“无事。”

温堂秋：“……”

这两人还真是……一个鼻孔通气。

白折腾一出的刑罚堂主拂袖而去，温怀弋憋了半天，结果看到秦远嘉询问的目光，当场破了功。

他也觉得自己乐得不合时宜了点，堪称可恶，有点不好意思地住了嘴。

讨人厌的温怀弋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气人呢？”

秦远嘉不知所云：“……？”

温怀弋懒得和他解释，问他：“没事吧？”

“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他答得轻，这时靠得近，温怀弋听得有点朦胧。

温怀弋停了停，意识到他没说话了，才徐徐开口：“小师兄，多谢。”

秦远嘉道：“不用。”

他动得早，准备还算充足，即便斩思剑没能出鞘，也好歹是免了一场血灾。

温容韶那一剑出去，秦远嘉就发觉不对。

两道剑光交接的一瞬间，温容韶像被抽干了血气一般，整张脸都是煞白的。秦远嘉看到追音剑不知所踪，不详的预感一下就来了。

秦家对危机的预感一向强烈，否则早就葬身在了诡计多端的魔修身上，如今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这种直觉就同刻在了骨子里一样。

果然他赶去的下一刻，追音剑就飞向了温怀弋。

他本想问问温怀弋和温容韶究竟怎么回事，忽然肩头一重，转过头去看：“……”

两个人一起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