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七代邪祟，为了方便称呼，人们便将其简化成了“温祟七”。温家对这个东西忌讳莫深，觉得“祟”不吉利，后来就成了同音的“岁”字。

两人都没想到这茬时差，一路到了温九光门前，也没人反应过来。

温应将门敲开，温九光正在里面等着。

秦远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拱手礼，敬道：“温家主。”

秦家有不向人弯腰的教导，他这样礼数倒很足够，温九光点头道：“不必见外。”

温九光见秦远嘉一身少年的锋芒利气，又轻赞了一声“后生可畏”。秦远嘉垂下眼睑，不卑不亢地答：“谬赞。”

他又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魔修之事，感到温九光似乎和温应还有话要说，自觉地退了出去。

门一合上，温应便上前了两步，听见温九光道：“阿且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带秦道友过来的时候问过阿且，他说自己迷路了，是被秦道友带下来的。”

“又是第七代了……”温九光叹了一声，“但凡和阿且有什么关系的事，我都没法多管，要麻烦你多看着他一些了。”

温怀弋是他亲生儿子，他万事都要避嫌，紧管怕温怀弋叛逆，松管又恐落人口实。温怀弋年幼，哪样舆论对他都只害无利。

温应最怕温九光拿这个语气跟自己说话，当下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舅舅，我们从小一起掏鸟窝长大的情分，您知道我怕什么，就别折腾我这条小命了。”

温九光：“……”

……他俩还真是从小一起掏鸟窝玩泥巴的情分。

彼时温应身为第一个七代弟子，没少被温家人当“温岁七”提防过，除了温九光肯悉心教导他外，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基本都十分的微妙，处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地步。

当年温九光也还是少年心性，不忍心看自个儿侄子形单影只地蹲墙角，把温应带在身边胡乱养大了。

温应可能真是一个人闲出了毛病，从小就烦得与众不同，别人掏鸟窝他砍树，别人翻墙他上房揭瓦，气得温九光天天在后面骂他“混账东西”。

那时温九光也是小辈，得受温五代的罚，但又不能看着几岁的温应跟他一起跪，愣是咬碎了牙把气往肚里咽。

这点恩温应一直记得明白，故打温怀弋出生，全部回报给了温怀弋。

温九光佯怒道：“混账东西，不骂你还不痛快是吧？”

温应一摸鼻子，将这耳熟的“混账”收入耳中：“我刚骂完六代最小的那个小混账，也不知道这时候他退烧没有——风一吹就倒，白给他练这么多年剑了。”

“回头去陆小友那里替他讨点药吧。”温九光话头一转，问他，“这次出去还是没找到结婴的契机吗？”

“没有。”温应倒没露出什么灰心丧气的神情，估计早有预料，露出一个笑来，“当初还说我是温岁七呢，瞧我这样像是能祸害人的吗？谁家邪祟为了结个婴把自己头都弄大了，不如吊死算了，丢人。”

温九光觉得自己从他这话里听出点自暴自弃的味道来，宽慰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向前看，没结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境界凝练得越稳，突破之后就越能看出好处来。”

温应敷衍地应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舅舅，你也觉得‘温岁七’真的存在吗？”

温九光没说话。

温应不平地道：“不过就是个找不到源头的传言，有何必弄得满城风雨？说不准温滞就是自个儿摔了一跤，磕在石头上磕出了伤，再一不留神栽进弱水里去了。

“弱水压制灵力，温滞刚生灵根没多久，慌了神忘了——跟‘温岁七’扯哪门子亲……”

温应话没说完，温九光已经一剑鞘拍到了他背上：“你这没心没肺说的什么话！”

温应自认合情合理的分析被他这样一啐，果断翻了个白眼：“起码这次跟阿且没关系了，阿且是不是这个邪祟暂且不说，就算他是……”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也能让他不长歪了。”

这话说得实在感人肺腑，温九光自觉应该做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动，然而温应此时的模样简直吊儿郎当，把空气里唯一的煽情糟蹋得一点不剩。

温九光只好一脚把温应踹了出去，让他去跟温怀弋煽情。

温应求之不得，迈腿就往温怀弋住处走。

这时已经入了夜，温应隔老远便看见温怀弋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知在忙活什么。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随后把门推开，把坐在床沿发呆的温怀弋收进了眼底。

桌台上点着灯，在漏风的窗户旁被吹得直晃。温应关上窗户，问他：“想什么呢？”

温怀弋小声唤道：“师兄。”

温应“嗯”了一声，十分有辱斯文地坐到了桌子上面，还把那盏灯往旁边挪了几寸，以便他尊贵的屁股占个更宽的位置。

他道：“还不睡觉，以后长不高的。”

温怀弋心不在焉地嘟囔了句“快了”，被温应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头。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盒子，扔在温怀弋的床上：“拿着，生辰礼物。今天事情多，没来得及给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