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和我说，你讨厌他。”骆宸凝望着隋和，不愿放过丝毫细枝末节地仔细观察着，询问道，“你讨厌你哥吗？”

骆宸的问题令隋和想了想，他没有意识到这看起来像是迟疑和犹豫，然后他摇了摇头，最终作出了否定的回答。讨厌是一种高级情感映射，在遇到骆宸以前，隋和从来就没有对其他人产生过任何强烈到可以被命名的情感反应。

“他还说，他经常抢走你喜欢的东西。”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骆宸用了天真无邪的口吻，他特意察看隋和的反应，发现对方没有反应，于是他笑了笑，“他还说……想要从你身边，抢走我。”

听到这里，隋和依然没有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可骆宸不是只想得到这样平淡的反馈，所以他更进一步地诱引，假设道。

“如果我被抢走的话，要怎么办？”

他坐在隋和的不远处，偏头询问对方，他的神色坦坦荡荡，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孩童在询问父母，如果自己被坏人拐走了，那该怎么办。

隋和合上了抽屉，他回头看向骆宸，不明白骆宸作出这种询问的理由，但他感到，对方或许是在担心什么。

所以，他站在骆宸的角度思考后，轻声回答：“……那也很好。”

——好、在、哪、里？！

骆宸的瞳孔剧烈地震动，他并不是想要听这样的回答，甚至他始终隐隐认为，就算结果未必尽如他意，隋和也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回答。尽管隋唐已经将一切近乎赤裸地展示给他看了，但骆宸心中仍没有相信，自己最终会得来这样的答案。

如果这是一场可以具象化的游戏，那么隋和正站在选择框前，亲手按下了那个完全错误的选项。

“好在哪里？”骆宸克制地微笑着追问了下去。

就像所有的游戏那样，在关键的节点，人们作出选择，尽管人们看不到选择背后的集成电路是如何传输具体代码的，但就是在这样的无形之中，所有的事情已经全部被改变了——情节线，角色架构，故事走向，一切的一切，都随之改变了。

“……因为我哥，很厉害。”隋和说。

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依然纯净而无情，少年只是在作出客观陈述。而骆宸听到这句话的刹那，他的胸臆间再次升腾起了阴鸷的滔天怒火，但很快它们就转瞬消散，如烟火褪去那般凉彻心扉，徒留下遍地灰烬层层叠叠地从胸腹堆垒至喉间，教他耿耿于怀，如鲠在喉。

一切不可回转。若世有禁语，那这便是禁语。骆宸知道，对方已经作出了最差的回答。

差到什么地步？

没有说的必要。

因为骆宸长久而异样的沉默，隋和便向床边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才见到一双杏眸水光盈盈，旖旎撩人，脆弱犹如花谢，可待他想要更看清时，那潋滟柔情的波光便已尽数消逝不见了。

骆宸站了起来，他看向仍一无所知的隋和，看向这座垂垂老矣的旧宅，初夏的阳光落入林木的影翳中。这天午后，他平静地走出这里，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走回来了。

在阁楼里，他曾真的有一瞬以为……算了，已没有说的必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