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错了。

隔着手机电磁波的讯号，在彼此相连而沉默的呼吸声里，骆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柔下嗓音，哄劝道：“我去接你。”

骆宸到隋家时候，隋和刚刚吃完佣人给他留下的晚餐。他坐在餐桌前看着骆宸从外面走进来，忽然意识到通话时他并没有告诉骆宸自己在哪。

或许是隋唐告诉他的。

他垂下眼睛，骆宸走过来牵住他，然后他们沿着江滨路一起走了回去。

城市的星星很少，夜幕是有杂质的深黑蓝色，远处天空有一闪一闪的红光。对岸连绵起伏的灯景恣意逸射在江面上，静水流深，夏日的晚风正习习渡来。

数不清的飞蛾绕着路灯漫天飞舞，每隔一段路便蜂拥，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又一团小型的灰黑色旋风，不知为何，望之总生出孤独而可悲的怀伤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步了。记得上一次来时，两个人还在广场中央一起共跳了华尔兹，但今日喷泉未有，人们也无几，关系更疏浅。

不知不觉间，隋和想，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回到家中，骆宸推门入内，隋和站在门外看玄关昏黄灯光下的少年。对方似有所觉，亦抬眸回视他。

“你的身上，有纹身？”隋和问。

骆宸缓缓眨了下眼，见眼前人神色认真，方才低低“嗯”了一声。

“在哪？”

闻言，少年伸出手，将隋和从门外扯了进来。骆宸的手从隋和的手臂往下滑落到指尖，他牵着他的手沿着自己上衣的边缘摸进去，在腰腹间缓慢来回摩挲与逐渐更往下。

“在这里。”骆宸说。

“……可我，没有看过。”隋和望着骆宸的眼睛，说。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有些细碎而稀微的光，在昏黄的灯照下尤显脆弱。骆宸凝视那双眼睛，他轻轻笑了笑，斟酌着言辞开口。

“它就在那里，我从来没有阻止你看过。”

——不重要的事物，不必记忆。

对于骆宸来说，虽然他有做些惯例的遮掩，毕竟大片的蟒蛇纹身在多数人的印象中都过于负面了。但若隋和真的有心，骆宸也不是无隙可乘，譬如此刻隋和发问，骆宸就会干脆地展示给他。

隋和没有见过，是因为隋和自己并不关心这些琐事。

而他的恋人望着他的神色始终坦然，笑意似万千容让，那些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从不因隐没而消逝。那些他曾视而不见但仍在时刻堆聚的情势，只是拖延到今日才在隋唐的只言片语里爆发，狠狠给了掩耳盗铃的他迎面一击。

在这个夜晚，在直面冲击后的余震里，隋和终于不得不自我觉察到，一直以来，尽管他在乎骆宸，但他并不关心发生在骆宸身上的一切事情。

因为他本身活着的方式，就很糟糕。

所以他对待他人的方式，就算竭尽柔情，也还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