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林发现别人根本就看不到自己时, 很是震惊。猜到系统升级后功能又升级了,但没想到这么厉害,竟然可以直接穿回大幽国。
他静静凝视着古朴的城楼上的“京城”二字,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这是他保家卫国了十三年的地方, 看到百姓们还安居乐业, 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在京城外围四处转了转,忽然发现芒种所在的青楼不见了, 明明他死后还在这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 颜林心里“咯噔”了一下, 莫非说他现在穿到的时间是好几年前?所以那时候青楼还没有开张。
思索到这,颜林倒是好奇自己穿到什么时间点来了,连忙进宫,到了六皇子所在的宫殿。
门口有几个正在小声说话的太监, 颜林看着他们的衣服,微微蹙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衣服在九皇子登基后,就全部重新换了个样式。这样看来,他穿越的时间起码也是新皇登基前。
果然就听到有个小太监说:“诶诶诶,你知不知道严当被皇上招进宫里了?”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说, 严当那小子, 有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六皇子和皇上都这么器重?”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严当长得跟兔儿爷似的,那位和咱殿下好那一口,所以......”
“嘘!你可别乱说,当心砍头,走走走。”那太监四处望了望,总觉得背后有人,吓得冷汗直流,走得更快了。
他俩身后的确有人,颜林就站在他们背后,幽幽地盯着。可惜他是透明的,身体会直接穿过物体,不然早就把他俩打得满地找牙。
颜林站在檐下,望着前面的宫殿,嗳了一声,走了过去。
他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是敌国侵犯大幽国边境,满朝无将才,紧接着他“严当”的身份毫无预兆地被发现,皇帝亲自请他来到大殿,随后恢复颜国公之子的身份,并封为骠骑大将军,统率璇策军的时候。
天还在下雨,颜林来到先皇所在的大殿,果真见到跪在地上瘦弱的十六岁的自己。地上的小颜林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宦官服,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只是已经跪了两个时辰,腿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恰好此时是秋天,已经下起了磅礴大雨,冰凉刺骨的雨水直往他身上打,小颜林都看不清视线了。
自己跪是一种感受,看到自己跪又是一种感受。颜林怔怔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自己,忽然想到原来他在宫里也硬气过一回。
殿内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先皇大声道:“严当!你到底认不认你自己就是颜世雄之子颜林!?”
“奴才不认......”小颜林有气无力地回,“奴才是严当......奴才不是颜林。”
“那就继续跪!跪到你认为止!”
小颜林就这样继续跪,颜林则很想把傻乎乎的自己拉起来,看到年轻时的自己,颜林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不久,六皇子撑着把油纸伞走了过来,彼时他才二十一岁,当得是风流潇洒,他把伞伸到小颜林头顶,叹了一口气:“当儿,你又为何如此逞强,你就当你是颜林罢了。”
小颜林摇头:“奴才不是颜林,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要说我是颜林。”
“那父皇就要让你跪到死。”
“死就死,奴才本来就不是,奴才不认。”小颜林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可忘不了芒种可是为了他而死去的,他现在要代替芒种活着。
六皇子蓦地笑出了声,蹲在他身边,“那你死了,孤怎么办?”
“奴......我......”小颜林说不出话来了,脸还有点红,支支吾吾地说,“殿下总是这样,说些听不懂的话。”
“哈哈哈哈!当儿你真可爱。”六皇子大笑,随后又轻声说,“当儿,你就认了好吗?父皇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由不得你不认,现在还是些体罚罢了,要是动真格,怕是你承认了也无济于事。”
小颜林的确被吓到了,一跪一蹲的两人说起了悄悄话。而站着的颜林则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看曾经的两人,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当年六皇子的眼里的确是有他的,甚至还带着点点暧昧,难怪会让之后的他死心塌地。
六皇子又劝了好一阵,小颜林总算被说动了,就当六皇子要把他拉起来时,小颜林含着泪水说:“殿下,皇上能不能让我们颜家沉冤得雪?奴才不是不想保家卫国,只是奴才寒了心......如果皇上能为颜家正名的话,就是让奴才死一万次也不怕。”
六皇子听到后,手颤抖了一下,默了一会儿,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颜林,半响才说:“好、好,孤、孤这就去帮你和父皇说。”
以前的小颜林并没有发现六皇子的眼神有什么意味,可现在的颜林看清楚了,为什么六皇子的眼神这么复杂?甚至他从里面看到了后悔和害怕?害怕?害怕什么?
颜林连忙摈弃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跟着小颜林一起面圣,敌国太强,国无将才,实在是头疼,先皇考虑了好久,才最终同意为颜家正名。
这本该是很高兴的事情,可颜林却发现六皇子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明已经把小颜林安全送回了房间,也让大夫看过,但六皇子还是依旧失魂落魄。
颜林总算觉得不对劲了,于是他趁小颜林在床上休息时,也跟着六皇子一起回了他的寝宫,看着这个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的恩人,又想想这辈子的渣男关居月,颜林不得不叹一声:岁月是把杀猪刀。
就在他感叹间,六皇子房内的衣橱突然转动了一下,六皇子的舅舅李丞相走了出来。
颜林登时一惊!他服侍了六皇子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暗室!?
李丞相负手而立,淡淡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六皇子坐在蒲团上:“舅舅,一切都准备好了,颜林也向父皇承认了他的真实身份。”
李丞相侧了侧脸,哼了一声:“也不枉你苦心经营多年,让那颜林从小就听你的话。”
站在一旁的颜林心脏猛地收紧,从小......是什么意思!?
“是舅舅教得好。”六皇子呷了一口茶,又说,“颜林从小跟我,我说东他不敢去西,一条狗罢了。”
“哼,我不吃你这一套。”李丞相正色道,“这次你在皇上面前推荐颜世雄的儿子去打仗,想来皇上立储时也会念及着你的好,给你添一笔功劳。”
一条狗罢了。颜林心口被重重一击,自己竟然是被六皇子引荐给皇上的!?那么,六皇子是如何得知的?难道说......六皇子一直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两人又在说着什么,颜林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他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临别时,李丞相又说道:“我可提醒你一句,别对那太监太上心了,他总归是要去打仗的,到时候可别舍不得他。对了,以后就不要让他再捡什么劳什子风筝了,那是我当初教你用来套住颜林的法子,好让小时候的他念及着你,但你现在二十二岁,还和他一起放风筝,成何体统!你千万不能感情用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花了多少心力,就为了让你和颜林偶遇初见?我让你掌控他,并不是让你也动心,不然也就白费了我的苦心。”
六皇子眼神飘忽了几下,恭恭敬敬地说:“是,舅舅教训得是。”
李丞相又交代了几句,走了。
颜林呆呆地看着救他于水深火热中的恩人,眼皮有些发紧。
原来,第一次和恩人的见面也是预谋好的......原来,六皇子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是有心让他去捡风筝,然后再收他为侍读,最后如献宝般的在先皇面前邀功,让先皇器重,再送他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打仗.......
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难怪六皇子听到自己要为颜家正名时,脸上的表情那么复杂......
原来他一直爱戴尊敬的恩人,是这样的六皇子。
原来只是利用。颜林的心如刀割了似的,一下一下地疼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理解这么多信息,就发现自己所在的环境又变了。现在的他竟然看到了登基后的九皇子,便把先前的情绪先搁置起来,看看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新皇坐在龙椅上,正支着脑袋听着下方一位大臣说话。
颜林静静地看着九皇子,他长得的确和邵斯安一模一样,但九皇子比邵斯安多了一份狠厉,看人时戾气十足,尤其是那双锐利的瑞凤眼,让人不得不联想龙椅之人就是个暴君。
颜林刚刚才认清六皇子的真面目,这下又见到“真恶人”九皇子,瞬间觉得他顺眼多了,连带着都觉得新皇赏心悦目了许多。
尽管新皇的长相在十几个皇子里是顶好的,颜林一直都知道,但九皇子小时候并不受宠,他母妃是异邦之人,美貌冠绝天下,所以九皇子有一点胡人血统,眼睛是褐色的,可惜他母妃死得早,先皇喜新厌旧,最后九皇子沦落到住冷宫的地步。
冷冽的雪松木香味幽幽传来,颜林看到了殿里香炉,原来两辈子的九皇子都喜欢这味道。
他记得很早以前见到九皇子时,还软弱得不像话,也不知在他打仗那几年里,发生了什么,让九皇子身上染满了戾气,变得阴鸷、喜怒无常。
新皇听完底下大臣的夸夸其谈后,深邃的瞳孔泛着冷光,假装漫不经心道:“颜林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颜林吓了一跳,随即又挑了挑眉,他倒有点兴趣想知道新皇问他状况是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