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青见他这样说便也沉不住气了，踌躇了半天，终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折好的宣纸。

顾云畏展开一看，竟是故人的画像。

“你心仪过我娘。”这是肯定句。

顾云畏听了这话愣了愣，没想到他十三岁的八卦竟能传到娄青的耳中，估计从中有人捣鬼。

顾云畏并不愿提起此事，但见娄青这样也不好搪塞，只好叹了口气，回道：“不假。”

果然如此。

娄青心中的委屈翻江倒海，却什么指责都说不出来。

顾云畏捏了捏他的脸，道：“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那时我还年少，只是单纯的仰慕之情罢了。”

顾云畏那时也是可怜，在七月楼见到了凤雏仙，第一次春心萌动，正欲表白之时，竟得知恋慕之人早已和自己兄弟两情相悦。

顾云畏的初恋惨淡收场不说，还被父皇塞了两个不喜欢的女子做妻子。新婚之夜，对着大自己七八岁的女子，顾云畏猛灌了自己两坛子酒，就那么一次，竟然就有了孩子。

这段往事对顾云畏来说犹如噩梦，至今不愿想起。

娄青推开顾云畏的手，问道：“我是不是和我娘很像？”

顾云畏听娄青语气较冲，也不知他在气什么。但顾云畏又不敢胡乱回答，便模棱两可道：“像，也不像。”

娄青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觉得顾云畏在搪塞他，便故意追问道：“哪里像，哪里又不像了？”

顾云畏无奈，端详了娄青片刻，认真答道：“乍一看像，细看不像。初见时像，看久了不像。容貌像，性子不像。别人看像，我看，不像。”

娄青有些动容，但又不太信，便道：“你撒谎。你分明是看我长得像我娘，才对我那么好的。你总是叫我穿红衣，不就是想睹物思人，不对，睹我思我娘罢了。”

顾云畏本不解娄青为何纠缠此事，但听了这话倒是真的动怒了。

他沉着脸，尽量克制地道：“我对你好，那是因为你是我的青儿。我让你穿红衣，也只是因为你穿着好看。”

“我养你这几年，你吃我的喝我的，功夫是我教的，学问是我教的，字也是临摹我的，连臭毛病都是老子惯的。我对儿子都没这么疼过，你如今在这说什么白眼狼瞎话呢？”

顾云畏胸膛有些起伏，看着眼前的娄青顿时又泄了气。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抚了抚娄青脸上的伤疤，似是在安慰。

“我顾云畏这些年什么风雨没经过，但你知道我最心痛的时候是什么吗？是我那日听你说起……说起那两年的遭遇的时候。我那么疼你，却让你遭了这么深的罪，青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恨不得捅自己两刀。我是皇帝又如何，却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娄青听了顾云畏这番话，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的泪。

顾云畏竟说他是他最重要的人。

“顾云畏，你真傻，你都有这天下了，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娄青垂下脸，用手背擦了擦脸。

顾云畏摇了摇头，无奈道：“没办法，谁让你就像长在我心尖上呢。”

娄青不知顾云畏这话是以什么身份说的，但他知道，自己彻底万劫不复了。

“顾云畏，你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娄青问道，声音很轻。

顾云畏摸了摸他的头，道：“青儿你以前曾说过，觉得我是你的大英雄，这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可不知道你如今是作何想？”

顾云畏还记得有一年胡牧族的蛮子掳走了娄青，他单枪匹马十里追击，硬是拼着命和蛮子厮杀把娄青夺了回来，那时娄青便说，史书上有那么多大英雄，但他娄青的英雄，只是顾云畏。

“顾云畏。”娄青道。

“嗯。”

“顾云畏。”娄青道。

“听着呢。”

“顾云畏，我喜欢你。”

娄青认真地看着他道：“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顾云畏彻底愣住了。

入夜，承阳殿上方的月亮圆得正好。

魏修沉着脸守着这方寂静，闭上眼，握紧了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