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楚林端皱着眉,拧开了水龙头。
水流很小,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涓涓细流”。
楚林端敲着黑色玄武石板做的洗手台,侧着瞥了一眼宋斛,粗声粗气地说:“他妈的,个个都是疯子。”
宋斛斜靠着开水机,笑了笑,“就江岁寒是疯子。”
“哼,”楚林端嗤笑,“我看个顶个的疯。操他妈的,这水怎么这么慢!”
他猛踹了一脚洗手台下的塑料水管,铁青着一张脸,满脸不耐烦。
“您老可省点力气吧,来这儿踹了多少回了,也不怕把脚踹折了。”宋斛皱着眉说,“忍忍吧,小破学校,有颗火鸡蛋也得当天鹅蛋供着。”
楚林端愣了愣,捞起水池里的水胡乱往脸上摸了一阵。
他闭着眼,水滴从眉梢那儿哗啦下来,有点不解地问:“...谁是火鸡蛋?”
宋斛闷笑了声,掏出兜里的餐巾纸递给他,“能有谁,江岁寒呗。老俞天天把他跟宝似的供起来。这人啊,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儿,老端着架子,整天搞得跟别人欠他几百万一样。”
楚林端想着江岁寒甩他一脸墨水这事儿实在是不大厚道,而且刚跟他打招呼看起来越挺冷漠的,于是就顺着宋斛的话问了下去,“比如?”
“我们班学习委员叫夏静萤你知道吧?”宋斛说。
楚林端脸蒙在纸巾里头,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怎么了?”
“之前高一的时候他俩是同桌,坐第三排,有次夏静萤英语课本没带,英语老师叫她起来念段课文,就想借江岁寒的看,结果那疯子就是不理她,江岁寒就他妈死死得拽着课本,然后又是那副自闭症儿童的屎样,还说什么我不借,这是我的,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急得人小姑娘直接在课上哭了。”宋斛一提这就来气,涨得脖子都红了。
楚林端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对,这事跟我这儿不是一码子事儿。”
“当然不是一码事儿了!”宋斛瞪圆了眼睛。
楚林端笑笑,“我说,人家也没必要必须借给她,既然知道丢了,为什么不课前找其他班借呢?帮你是好心而已,又不是义务。”
宋斛摇摇头,嘴里念叨,“不对不对不对...哎呀!反正这江岁寒就是个傻逼!”
“你这是嫉妒他?”楚林端挑挑眉。
“不是!”宋斛大喊,“我就是不爽他一个男的,整天磨磨唧唧的,还不关心集体!”
“关心集体?”楚林端笑了,“你他妈小学生啊?”
宋斛作势要踹他,“去你的。我就是觉得他挺没人味的,感觉不是地球人。”
“那他是啥?阿凡达?”
“哎不是不是,”宋斛凑到楚林端耳边,“咱班给他起了个外号。”
“什么?”
“傻逼人。”宋斛得意的扬扬头。
楚林端嘴角抽了抽,过了一会才说,“.....真牛B你们。”
“高吧!”宋斛说,“我跟陈希声想了半天呢!”
“高。”
两人上楼回班。
九中的厕所一层只有一个,而且只有一种性别,每次上厕所都得到三楼去上,而且卫生间隔间门锁常年坏掉,还得凭运气选择那一间没有异物,门锁完好的卫生间,之前甚至还有同学被锁在隔间里一整个午休没出来。
由着这厕所,楚林端莫名其妙想到那间89号门,于是他就问,“那个89号门不开干嘛还修着啊?”
“气派!留着拉风!”这是宋斛给他的回答。
神经病。他翻了个白眼。
“诶,端哥你不生气啦?”快到他们班门口了,宋斛压低了声音。
楚林端没回答他,一直走到座位上坐下,看了一眼靠窗的江岁寒,他似笑非笑地说:“账还没算,早着呢。”
成功地看到江岁寒的笔头颤抖了一下。
他感到很愉悦,再次靠近江岁寒,压低了声音说:
“傻逼人,多多关照。”
那人一直低着头,两眼睁得大大的,水笔笔头在草稿纸上晕出一团墨迹。
下午剩下的几节课过得还算安生,楚林端全程闷头大睡,只有数学课起来听了一会,但也只是一会儿而已,立马又倒下和周公下棋去了。
他还挺喜欢九中这小破木桌的,脸贴上去凉凉的,电风扇呼啦呼啦地在头顶转,空气中好像还有粉笔粉尘的味道。
就是真带劲。
当然一下午江岁寒都没看他一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刚好赶上食堂开饭,他被宋斛拽着去了食堂,一路上人不少,食堂也小不拉几的。
一共三层,一层是盖浇饭,粥,小笼包,还有个小到不行的“烘焙房”,说是“烘焙房”,卖的都是炸鸡汉堡一类的垃圾食品。
二层是点饭的,人稍微少一点,基本都是高二高三的。
三层就是教职工餐厅了。
楚林端被挤在人潮里,身边嘈杂得很,各种说话声,响声都有,他皱着眉,听见宋斛冲他喊:
“咱们上二楼去!”
他没什么意见,反正哪儿人少上哪儿。
楼上稍微清净了一点,他点了个青椒土豆丝,油焖茄子,排骨冬瓜汤。
两人找了个挨着空调的地儿坐,宋斛指着免费的番茄蛋汤问他:“你要不?”
楚林端嘴里塞了一大口茄子,指了指自己的冬瓜汤示意不要,宋斛点点头,自己打了一碗来。
他看了一样那汤,发现还挺多蛋的,“料还挺足啊。”
“嗨,”宋斛笑了笑,“有人就就着这汤还有免费的饭呢!”
“还可以这样?”楚林端挑了挑眉,捞了口冬瓜。
宋斛低着头,含含糊糊的说,“可多了呢,有些人家里紧张,吃不起饭,就吃这些。好点儿的拿罐老干妈,就着吃两个多月呢。”
楚林端抬头看了一眼板上的菜品价目表,基本都是五六块钱,也算不上贵。
但他没仔细想,低头继续吃他的饭。
“诶诶,你看那儿。”宋斛突然戳了戳楚林端。
楚林端抬头,刚好看到一个人站在汤桶前面。
光挺晃眼的,他眯了眯眼,辨认了一会,笑说:“江岁寒?”
“对呀!”宋斛兴奋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他呀,就是吃免费汤饭的人,还没有老干妈。“
“可是吧,他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家里缺钱的人,你看他的衣服虽然上不算贵吧,但也不寒酸,真搞不懂他为啥要这样。”宋斛皱着眉说。
楚林端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两眼,然后用筷子敲了敲宋斛的饭盘,“少管人家闲事!自己破事一堆还没解决呢。”
“哎?哎....”宋斛垂头丧气。
楚林端看他这样,一下就乐了,“快吃饭吧你。”
“寒寒,周五晚上回来一趟吧,带你去爸爸新上司家吃饭。”
江岁寒攥紧了听筒,听着那头江兆军乐呵呵的声音。
“我不想去。”他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你不喜欢赵阿姨爸爸知道,但在外头咱们还是一家啊!就去吃个饭嘛,怎么了嘛,听爸的话啊,周五晚上回来一趟。”江兆军声音软了一点,“你看,你也不用我的钱,还窝在你妈那个小破房子里头....唉...”
“老江!开饭了!”赵云微的声音,听起来很暖和。
“爸爸!吃饭啦!别说了!”
.....
江兆军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江岁寒已经不想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