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鸣在等。等一次彻底的决裂和摊牌。

在他对面，陆铭诚的声音响起来。

“你简阿姨……怀孕了。”

陆渊鸣绷着的肩膀放松，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他向后靠进沙发，听到陆铭诚下一句话说。

“孩子不是我的。”

陆渊鸣刚靠到沙发上的背猛地弹了起来，他视线紧紧盯着若无其事说出这句话的陆铭诚，慢慢皱起了眉头。相比起他的反应，陆铭诚反而平静得多。

“从她一开始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就知道不是我的。”他冲自己的儿子笑了笑，平静道，“我结扎了。”

陆渊鸣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说出来的却是，“什么时候？”。

“你妈妈去世之后。”

陆渊鸣的声音有些哑，又问。

“为什么？”

“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说……没做过对不起你妈妈的事，是真的。当我意识到我对简吉安有了感情，且轻易割舍不掉之后，我就和你妈妈提出了离婚。”

“——后来你妈妈的病，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谁也不想。等你妈妈走后，我打算和她结婚，但没打算再要孩子。”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陆铭诚看着陆渊鸣的眼睛，当他们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下压眉头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相似。“以后我打拼出来的东西，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陆渊鸣没再发问，伸出一只手撑住了头。陆铭诚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消化这些话。

“你错了。”

陆铭诚一愣，陆渊鸣在他的视线里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发红，

“你给了妈妈一场痛苦的婚姻，你让她抱憾离世。”

每个夜晚在昏黄的壁灯下坐在沙发上，守着空无一人的餐桌默默等待的温柔女人成了刻在记忆最深处的剪影。陆铭诚看着他近乎执拗地说出“你错了”，心里浮上感伤。他也红了眼，低吼道：我也许对不起你妈妈，但如果我不提离婚，那才是更对不起她！

“那你干什么娶她！”

陆渊鸣吼回去，两个大男人红着眼眶互相瞪着眼，许久之后，才各自移开视线。

陆渊鸣拿手掌捂了捂眼睛，抬头把眼中的湿意憋回去。等两个人的情绪都平复了点，他开口问。

“那简吉安呢？你昨天陪她去医院干什么？”

“流产。”陆铭诚道，停顿了下，说：“我会娶她。”

“你有病？”陆渊鸣瞪着他。

“我是为了她才和你妈妈离婚的，有感情。而且这把年纪，能找到一个合心的不容易……”

看见陆渊鸣脸上的表情，陆铭诚叹了口气，随手拿了个身边的抱枕砸过去。

“别冲着我冷笑。这回她怀孕，是她理亏；我原谅她，是我大度。她也找不到我这种身家的下家，等结了婚，这就是她的把柄。她不敢背着我对你使什么绊子，也难再劝我把结扎做掉，再要个孩子。”

陆渊鸣愣了愣，他没想到陆铭诚会说这样的话。

“鸣鸣啊。”

陆铭诚站起来，走到陆渊鸣身边。这个中年男人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长到这么大的儿子，挺拔又英俊，好像又看到他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一丁点大，软软的躺在自己的手掌上。他宽厚的大掌压了压陆渊鸣的肩，“我可能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但我永远不会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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