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事想和你说。”简嗔回来的时候把包扔进房间了,现在就一个人坐在简吉安面前,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微微俯着身认真说话的时候,竟奇异的流露出几分惹人心疼的意味。“希望你能听我说完…..也不要打断我。”
简吉安被这样的简嗔吸引住了目光,她的心微微动了一下,难得生出几分恻隐。她忽然发现自己儿子脸上似乎带了伤,于是她答应了,安静地点了点头。
她的配合明显让简嗔松了口气,他清了清嗓子,即将出口的东西让他有一种简吉安面前压抑许久的整颗心被剖出来看个明白的羞耻和惊慌。
这其中还有一种隐秘的期待,使得他紧张的喉咙都在发哑。
“妈妈。”他说,“我小时候——从自己能勉强一个人过活开始——就总是一个人住着。那栋房子是你自己买的,你有稳定的收入和工作,作为一个人打拼的母亲,你在我心里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下班了也不回家,你没有告诉过我,我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简嗔说到这用力眨了眨眼。
“.…..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被别人打。那些被你拆散了家庭的男人,他们的老婆、亲戚朋友顺着你留的地址找上门来,要个说法。他们找不到人,问我你在哪,可我也不知道你在哪。”
“当时我太小了,大人没法对我动手,就让自己的小孩来。等自己的小孩吃亏了,再一脚把我踢开。我从小学三年级到今天——”
“到今天为止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被别人家的小孩打,长大一点被大人打。理智一点的不动手,到学校去和你讲理,整个段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妈干了什么。没有人会和我说话,干什么都有人暗地里盯着。放学了不敢回家,实在躲不过了拼命,拼完命就逃。”
“妈,你别这样了。”简嗔的声音很低。
“我求你了,我们找个普通男人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抢别人的?”
简吉安的表情很奇怪,她从一开始的隐隐动容到后来逐渐冷下了脸,最后定格在一种尖锐的嘲讽。
几乎是简嗔话音一落她就冷笑了一声,“我说今天怎么管我叫妈了呢,原来是拐着弯骂我婊子。”
“妈?!”简嗔愕然。
“呵,我勾搭男人破坏人家庭给你丢脸了是吧?觉得自己委屈是吧?你委屈冲他们撒去啊!来找我什么茬?!”
“我一个妇人家家挺着个大肚子生了你!没有我在外面勾引男人你以为你这些年怎么吃好喝好长这么大?从小到大我生活费少过你吗,别人有的你哪个没有?从小挨人打你叫警察啊!我纳了那么多税,养他们警察不就是这时候用的!这种事还要我教你?你是不是怪我连累了你?难道我还要和你一起挨揍?我能勾引上手就是那些女人自己留不住男人,你哪来那么多正义感同情心?还真是少爷命!”
她说着,伸出细白的手指捏上简嗔脸上那块红肿的皮肉,充满恶意地问:“怎么,给人揍得憋不住了找我摊牌?这是谁打的……不会是陆铭诚那死了妈的儿子吧?”
简嗔瞳孔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的反应落在简吉安眼里,“哟,还给我猜中了?”
“那我告诉你,随便谁找你麻烦,别来找我。你要么就受着,要么就报警,别想拿你的苦难来绑住我。”
说完,简吉安就踏着重重的步子摔门出去,妆都没有再化一个。震天响的摔门声回荡在屋子里,随后逐渐归于静寂。
简嗔坐在沙发上,浑身僵硬得像一座石膏。他赤裸裸剥露出来的心还淌着血,血淋淋的带着温度。然而简吉安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抖上一抖,那颗鼓足勇气被掏出来的东西随着他亲妈的话一点点冻结,最后被摔碎得彻彻底底。
“啊!”简嗔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玻璃长几,他低低嘶吼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暴力扯开撕裂。
“他妈的。”简嗔感觉一股酸涩从眼睛里头往外涌,让他不得不死死咬紧牙。他的嘴唇颤抖,在玻璃桌子摔裂的巨响里把头埋进屈起的膝盖。
“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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