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金福见皇帝这个反应,这才意识到虞珣是醋意发作,奈何皇命在上,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程夙为何知道她去了长街?”虞珣问。
崔金福并不知程夙与温灵雨的婚约,他如实解释道:“奴才从温府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程大人。细一聊起,方知程大人是送温姑娘回府的,两人在长街碰上了。”
忽然之间,虞珣直接在寝榻上站起身来。
他个子高,还没等直身,额头就撞上了寝榻顶梁的木角。哎哟一声暗叫,虞珣吃痛,却不能喊出声来。
崔金福连忙跪下,“陛下,要紧不?”
虞珣依旧弯着腰,头顶在寝榻木梁上,伸手就去解那铜佩坠子。
然而,慌乱不安下,那铜佩坠子就像生了根一般,牢牢系在纱帐上。
胡乱抓挠了一番后,虞珣终于放弃,他无力地坐下。
他问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有婚约的两个人一起逛逛长街怎么了,将来他们一起做的事儿不是更多?一想到将来,程夙日日都能面对她那明艳可人的笑容,揽上她那娇柔纤细的腰肢,虞珣更觉得心口痛了。
待皇帝消停了,崔金福才敢再开口劝慰,“陛下若属意温姑娘,大可不必月月等着那一天,只要想起就召进宫来。”
虞珣当然想这样,可是,他一早就知道程夙和温灵雨有过婚约,他若是经常召见温灵雨,那程夙那边如何交待?
其余臣子就算了,但是程夙,自小就是他的伴读,两人亲密如手足。虞珣登基之初,面对异母兄虞珹的在朝势力,还是程夙父亲程徵助力他与太后,才稳固了他的皇帝位子。
“你不知,程夙与温灵雨少时就有婚约。”
虞珣说给崔金福,更像是说给自己。或许该是他断了这份心动的时候了。
崔金福听了,终于明白前前后后的一些事,他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陛下,这说亲定亲是要有凭据的,陛下可见过程大人的定亲黄纸?”
虞珣摇摇头,“不曾。那是什么?”
“民间嫁娶很是讲究,若程大人与温姑娘少时就有了媒妁之约,那必得是程徵大人将写着姓名与八字的黄纸递送温府,由温老爷盖印同意后,再收回程家。才算是婚约。少了黄纸,少了印章,少了姓名八字,都不能算。”
虞珣听得格外认真,他目光里像是有火苗在燃烧。
次日一早,早朝过后,虞珣就将程夙传至主元殿。
“程卿,咱们今日不下棋,不品诗,不谈政事。”虞珣先随性地沿着茶案坐下,又示意程夙坐下。
程夙纳罕,如果不谈这些,那他和虞珣还有什么好谈的?
疑惑间,程夙接过崔金福递来的青瓷茶托子,又恭敬地落座了。
“朕想着,或许该是填纳后宫的时候了。”虞珣顾左右而言他,“想听卿见。”
原是小皇帝春心萌动了。程夙不由得一笑,“明年就是陛下的加冠大礼,或许可与大婚共择一天,双喜同贺。”
虞珣暗自思忖着,程夙想得倒是周到,只是那不是他本意。
“朕自幼长在深宫,除却屈指可数的几次围猎与出访,几乎不曾出宫半步。就算自小要了解民俗,朕也总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在宫外长大的人。今儿朕叫你来,就是想听你讲讲宫外男女婚嫁的趣事。”
原来皇帝是好奇男女情|事了,程夙倒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习的是忠君报国之道,对男女情长也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了解。
他只有绞尽脑汁去回忆道听途说过的故事,一一讲给了虞珣。
不过,虞珣毕竟在乎的不是这些,他只听了一会儿后,便打断了程夙,“那你呢?”
程夙一愣,“陛下,臣还未婚娶。”
虞珣倏尔笑了,眸色晶亮,“朕自然知道。朕是想问,你是何时与温家姑娘定亲的?”
程夙略微回忆,“大约是十三年前了,那时臣才十一岁。”
十一岁?虞珣掐指一算,程夙十一岁时,自己才六岁。
闻此,虞珣感到不舒服,他万万没想到,温灵雨竟然那时候就被许给了程夙。
程夙又道,“臣还记得,那日陛下刚刚完整背出千字文,先帝和师傅都很欣慰。臣从文曲殿回到家中,恰从家父手中瞧见定亲黄纸。”
“咳咳。”虞珣握拳抵鼻,有些尴尬。
温灵雨被许给程夙的时候,自己居然还在背千字文。这个程夙,提那乳臭未干的事做什么。
不过,既然程夙主动提起了黄纸,虞珣忍着妒火中烧之感,顺势问道:“朕听闻,两方说亲定亲时,是要递黄纸的?”
“是。”程夙点头。
“那你与温家姑娘的定亲黄纸可还在?”
“该是有的。”
程夙先前也并未想到这层,他回忆起少时,他的确是从程徵手中看到的那方写有温灵雨姓名八字的黄纸。
但是后来他就再没见过那张黄纸了,不知是不是被程徵收起来了,确实该回府寻一寻。
“朕知一先生,很懂命理,明儿你便将黄纸拿来,朕请他帮你和温家姑娘算算八字。”
虞珣瞅着程夙,从程夙犹豫的细微表情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程夙手里,应是没有那张黄纸的。
程夙不知虞珣心思,郑重谢道,“谢陛下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