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下,他好像摸到了皇帝的问题在哪儿,“陛下,这会儿要移驾主元殿么?”
虞珣僵硬了片刻,而后缓缓道:“朕今儿不去了,你去把八金锭子给她送去。”
崔金福答应下来,他正欲退下,却被虞珣叫住。
“她若问起朕,你就说朕在中秋夜宴上看歌舞。”
崔金福又应了,缓缓退出了永延殿。
崔金福走后,虞珣就有些不安生了。
他已经一个月没见到温灵雨,若是今天也不见她,下次见就又是一个月后了。
可是,若是次次都主动去见她,太有损他身为九五之尊的威严。况且,虞珣也细细思索过,崔金福给的建议很中肯,只有若即若离才能看清温灵雨对他的心意,是否也如他对她的一样。
胡思乱想间,虞珣又吞了几杯酒。
永延殿离主元殿不算远,没过多久,崔金福就回到了永延殿。
虞珣立刻坐了端正,低声问崔金福,“租金给她了?”
“是。”崔金福也压低声音。
“那她——”仿佛是近乡情更怯了,虞珣竟有些不敢问下去。
崔金福当然猜得到虞珣关心什么,可是他也不敢主动答话,因为他知道,这答案虞珣肯定不愿听……
停顿了许久,虞珣才问:“她说了什么没?”
“温姑娘什么都没说。”崔金福几乎是颤抖着给的答话。
虞珣愣了片刻,又不甘心似的追问:“那她有没有神情落寞,或是,你明白么,就是她有没有下意识地找朕?”
“回陛下,温姑娘领了金锭就走了——”崔金福手心都出汗了。
虞珣不禁回忆起前两次与温灵雨的交手,他可能是做得过分了些,但她至少也该讨厌他,怎么会是毫不在乎呢……崔金福最会察言观色,任何表情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崔金福都说不出什么。
那她,是真的一点不在意他……
喉咙间像是梗住了什么,虞珣伸手去摸酒壶,又忽地松开。
“朕有点累,先回寝殿了,你叫众人都散了罢。”说完,虞珣站起身来,也不知是否因为醉意入脑,他身形晃了晃。
在此之前,崔金福以为虞珣对温灵雨只是一时兴起,他没想到,小皇帝竟然动了真心了。
……
离开皇宫后,温灵雨沿着青灰色的宫墙缓缓踱步。
中秋佳节,月色婵娟,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却只能和赵姨娘一起进宴。她低眉望着墙角上的婆娑树影,料得到今夜月必是至亮的。
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不曾抬眉看过这轮月亮。
回温府的路上,她远远瞧见长街上灯笼漫天,喧闹非凡。大约是向往一份热闹,她不自觉地朝着长街走去。
“投壶喽,投壶喽,客官这边看看?”
“糖糕糖糕!又热又香的糖糕嘞!姑娘要不要来一块尝尝?”
“姑娘,燃灯祈福么?”
接连不断的吆喝声响在耳畔,温灵雨最后停在了燃灯祈福的摊前。戴歪帽的老板看见生意来了,连忙上前招呼温灵雨。
“姑娘,挂个绢灯,祈福许愿罢。”
温灵雨望着摊上已经高高挂起的好几串绢灯,上面字迹各异,有求功名的,求姻缘的,也有求平安的。她想了想,自己该求什么。
歪帽老板递给她一个绢灯,又递给她一支蘸饱了墨的笔。
温灵雨拂起袖口,略一沉吟,便写下了一列工整娟秀的蝇头小楷。
“暂满还亏,料得团圆几时?”
男子清朗的诵读声自耳畔响起,温灵雨一怔,抬眉望去。
程夙嘴角挂着笑意,目光就落在温灵雨刚刚写下的词句上。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温灵雨,声音沉和着,道,“中秋月圆夜,灵雨姑娘倒想着月亏人缺了。”
温灵雨无奈地笑,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程夙,更没想到会让程夙察觉她低落的情绪。
程夙伸出手,“可否借姑娘一笔?”
温灵雨将毛笔递给他,不知他是何用意。
程夙提着笔,只略一思索,便在绢灯上洋洋洒洒地落了笔。
“虽远尤近,方知天地同心。”
温灵雨看着绢灯罩子上多出的飘逸字迹,缓缓念出。
程夙的字就挨着她规整的小楷,只是男子的字迹骨子里透露着不羁。她品味着他对仗出的意思,甚觉感动。程夙是知她思念父亲,才会写下这样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