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踩着的地方像画纸一般撕裂开来,宋无黯直直地坠落下去。
他倏忽睁开眼睛,盯着黑暗中轻轻摆动的绿色床帷,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宋无黯紧了紧身上的薄被,他觉得有点冷。原本留着一条缝隙的窗子被风吹开了,摇摆中偶尔发出两声“呼啦”声。
他闭上眼睛,试图重新入睡。吕玄都梦中的那个眼神浮现在眼前,与他记忆中的眼神悄然重叠在一起,宋无黯重新睁开眼睛,只觉睡意全失。
是太过了吗?当愤怒退却之后,是重新苏生的理智在告诉他,这报复太过于伤人了吗?
也许自己始终都清楚,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宋无黯动作很轻地翻了一个身背向房门,身后的窗应声合上。终究是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天未亮时,宋无黯从马厩中牵了一匹马,一个人径直下山了。从无辜山到扬州要不了多少时日,他开始快马加鞭,越走速度越慢。
宋无黯牵着马停在了相思阁后面,远远地就能听见园中丝竹交迭。若要找人,来这里不如直接到红雨庐去,只是怕太过于冒失,在远处绕了两圈最终还是选择到了这里。
他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心想:既然来都来了,何必事到临头又拖拖拉拉呢?他将马拴好,趁人不注意从后院翻了进去,悄悄潜入了画平竹的房间。
画平竹武功犹在他之上,见他突然进来并不惊讶,仍然阖着眼闲闲摇扇:“宋少侠何时也要做偷香人了?”
“……”宋无黯一抱拳:“打扰了行首了。在下——在下想要求见吕楼主。”
“哦?”画平竹拉长了声音,绮丽眉眼缓缓睁开:“宋少侠来得不巧,楼主月圆之日不见客。”
宋无黯陡然沉默下来,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微一拱手:“打扰,告辞。”他神色冰凝,走得很急、很坚决。直到无人处,方才靠着一株柳树停了下来,闭目苦笑。
这是在做什么呢?做都做了,此时何必惺惺作态。原本就不该来这一趟,水中月不是天上月,吕玄都从来只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自己能借此伤他,却不可能借此安慰他。
他直起身往拴马的地方走去,只看见一截绳索,牵着马的一端空空如也。
宋无黯:“……”
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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