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先生、吕先生,请。”
封绝奇故意挤开宋无黯,抢了替越凤策推轮椅的工作:“我来我来,你知道位置,前面带路。”
三人出了剑庐,跟着越凤策指示的方向到了长咸东郊的一处小庄园。庄园四周白砖围砌,石瓦青檐,门上漆着干净剔透的浅蓝清漆,色若晴空,门上挂着止观居的雕花匾额,端的是“绿荫如染净无尘,日长庭院掩重门”。
宋无黯背着剑匣,看见门上牌匾,又想到他所取剑名:“如此看来,越先生可是信佛?”
越凤策目光潋滟:“然也。让吕先生见笑了。二位请。”
踩着鹅卵石路进了院落,园中水石清华,雅致非常。偶有侍从路过并不多言,只一见礼便从容离去,气度风韵非常人能比。宋无黯看在眼中,暗忖越凤策恐怕身份不凡。
越凤策在灵机阁前停下:“便是此处了。”
宋无黯抬头观之,门两边挂着一幅对联: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翠翠绿竹尽是法身。梁上宝相花纹巧夺天工,以金笔细细描摹,更显华美精致。他怔愣地看着梁上雕花:“这、这可是疏石相师的手艺?”
“吕先生慧眼。”越凤策抬手道:“请。”
灵机阁似是书房,两侧摆着四个高大的书架,遮挡了外面的光线,屋内有些昏暗。越凤策摇着轮椅转动案几旁摆着的青玉花尊,墙上露出一处暗格,里面摆着四尺见方的莲纹琉璃剑匣,流光溢彩、华光炫目。单是这一方剑匣,已然是千金难求之物了。
宋无黯暗暗咋舌,如此豪奢,慧剑虽然难得,恐怕也难入他法眼,自己大抵是多此疑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越凤策轻抚剑匣,目光深沉,忍不住轻叹一声:“宝剑深敛,明珠蒙尘,越某之过也。”
他轻启剑匣,方露一道缝隙,寒光剑气霎时盈满于室,剑匣震颤不止,无形威压骤降,使人莫名战栗。宋无黯、封绝奇两人屏息以待,越凤策开启剑匣,剑光气冲云霄,恍如白虹贯日,九州天下为之一寒。匣中剑比寻常之剑长,剑身青苍,剑脊玄色,式样古朴,浑然无饰。
越凤策轻拭剑身,指尖划过剑锋:“此剑长四尺,宽三寸,不知铸者何人,名之,无生。”
封绝奇一见此剑,简直是呆若木鸡、双目圆睁,眼睛几乎脱出眼眶黏在剑身上了。宋无黯同样内心震动不已,细细观剑,不由诧异道:“此剑并未开刃。”
封绝奇闻言立刻收摄心神,惊声道:“尚未开刃便有霜寒九州之光华,真乃神兵。封某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先前封某班门弄斧,真是坐井观天,给越先生徒增笑料了。”
越凤策手执长剑,闻言微微抬眼,轻声一笑:“封先生何处此言呐?”
宋无黯刚要开口,便听见身后封绝奇应声倒地,他诧异回眸,一瞬之间,长剑已杀至眼前。宋无黯身形飘摇,当即疾退数尺,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端坐在轮椅之上以气驭剑之人。单是以气驭剑这一手,足以见他功力深厚,自己难以望其项背。
无生之剑虽并为开刃,剑气仍可伤人。宋无黯左支右绌,身上已添了不少伤痕:“越先生!不知此举何意?”
昏暗的室内,逆光的角度,使人看不清越凤策的神色,只看他依旧一副丰神雅淡的模样,便知他非是临时起意。宋无黯不禁苦笑,也不知是江湖从来如此,无风自生波澜;还是自己太倒霉一些。
只一瞬破绽,一道真气破空而来,直击他肋间要穴,宋无黯颓然倒下,半跪在地,呕出一口血来,沾湿了衣襟。长剑滴血不染,眨眼杀意顿敛,遁入琉璃匣中。
“无生出匣,喋血方归。”越凤策轻轻捻着腕上的念珠:“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宋无黯咳血不止,他抬眼冷冷地看着越凤策:“是我失策,你提出观剑之时,便已经布下此局,故而并非绝奇失言之故。你认识吕玄都。不过,你邀绝奇同来又是何意?”
越凤策笑容清浅,语气温和:“思考只会显得你愚蠢不已,你之智谋,还不配向吾发问。回答问题。”
宋无黯苦笑,抬手擦干唇边血迹:“宋拂,宋无黯。还请越先生高抬贵手,放绝奇一马,无黯甘愿引颈就戮。”
“你似乎很够义气。”越凤策拄着额角,神色沾染了一丝无聊:“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呢,吕隐?”
宋无黯诧异抬头,眼前一道白色身影闪过,眨眼间已是景物变换,只是身后一道使人背后发凉的剑意穷追不舍。宋无黯被人扛在肩上,震得肺腑大痛,再次呕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醒来之时,已经身处岩洞之中,宋无黯听见耳畔传来阵阵的水滴声,他勉强坐了起来,看见倚坐在旁的吕玄都,恨意陡然升起,出手便是九支暗枚。吕玄都动也不动一下,九支暗枚击入他身上九大要穴。
吕玄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垂首看着扎在身上的九支暗枚,一支一支拔出来丢在地上,轻声嗤笑道:“几日不见,阿拂长进不少,可惜还是不够狠辣。”
宋无黯看着地上那一摊血迹:“你受伤了?”
那九支暗枚经他改造,重新镶嵌了莲花钩,一旦碰到人就会紧紧钩住皮肉,最多只是皮外伤,根本不可能打得吕玄都吐血不止。
吕玄都苦笑一下:“我才几日不在,阿拂怎么招惹上了这般麻烦人物?”
“……我师弟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