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轻轻的一段话，却字字重重的点在陶阳的心头。

张云雷给陶阳的惊天霹雳还没有发作完，“而且啊，那孩子的床头书桌放的都是你的照片，他能不喜欢你吗？”

“哦……这样啊，那……那也是……”陶阳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你知道这次师父叫你回来，除了管麒麟剧社以外，还为什么吗？”看他呆呆傻傻的样，决心再点他一点。

“师哥，我娘刚酿的橘皮酒，暖身的，你腿脚不好又刚刚新婚。多喝点。”郭麒麟听见了这番对话，决心要打断。隔着陶阳，将杯中酒递到了张云雷的面前。

张云雷知道，他是不让自己说了。接过了酒一饮而尽。郭麒麟也开始一杯接一杯，一杯接一杯地喝。七八杯酒下肚，便懒懒地瘫在椅子上。讪讪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娘炖的笋子鸡吃完了，酿的橘皮酒也喝完了，师父的教诲也说完了，宴席该散了。师兄弟们相互客套分别完之后，陶阳今天又被叫到了师父的小茶厅里说话。

“陶阳啊，师父知道你是好孩子，如今叫你回来，除了麒麟剧社的事儿，还有一个人要你管。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师父开门见山。

陶阳心下一沉。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但是想着从师父嘴里说出来，却又不可思议。那既然师父难开口，就由自己开口吧。

“师父，我知道，是少爷。”陶阳心一横，说出了答案，捅破了窗户纸。

“是，师父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师父知道你知道。咱爷俩就不在这儿绕弯弯了。” 郭德纲轻轻撩起大褂，顿了顿，喝了一口茶。

咽下了茶，顺了口气，师父接着说道:“七年前你们互生情愫，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当时觉得丢人，也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你们两个孩子不该遭受这么多的非议。或许是你们年纪轻，又是师兄弟很亲近，心智未定，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所以我送你去了江南，但是你走以后，他性情大变，心思极其不稳定，你也看到了。我让他娶了媳妇儿，这才有了郭慕阳。这孩子的名字和小名都是他取的。你看看，这真是转过去是你，转过来也是你。哪儿都放不下你，心心念念都是你。”

陶阳静静的听着师父说，不敢抬头，却字字认真听到耳朵里，流进了心里。

“家里的事儿他也管，而且管的比从前更好，只是我觉着他好像丢失了孩子气，丢失了真性情，对谁都是冷冷的，懒得搭理，更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生活。有闲暇时间就去潘凤楼喝的大醉。醉了，就跪在你们从前住的偏院的门口大哭大闹，有时甚至疯癫的抱着玉兰树哭，叫的都是你的名字。唉……”

陶阳顿时觉得心里更加的难过，像有人拿着刀尖在自己心尖上一下一下的剜着。他以为他走后师父少爷一家能够过的很好很好。少爷曾经那份幼稚犹豫的感情也能够放下，自己希望他能成熟，希望他能娶妻生子，幸福一生。却没想到这石头丢在湖面，表面看着没多大的风浪，却在背地里激起了更大的暗涌。

看着陶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郭德纲便接着说道:“从前是师父不对，可是天下父母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正道，不要走那不为人容的道路，可是我看他那样而我心里也难受。你的相框他是摔了又换新的。你的照片，他是撕了又重新去冲洗，每个月闹腾这么一两回。七年了，他累我看着也累。好孩子，如果你还愿意的话你就跟他好好过。好好对待他，哪怕骗骗他，哄哄他也好，别再让他这样下去了，好吗？”

陶阳依然默不作声。过了半晌，他抬起头，对师父说:”师父，恕徒儿难从命。我不能这样做。”

“好孩子，没关系啊。是师父对不起你。师父赶你走，现在你恨师父，也是应该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师父。”陶阳连忙摇头，想跟师父解释，却看见师父居然泪眼涟涟。

“师父，我从未恨你，也不恨少爷。只是从前的感情未免太过青涩稚嫩，我们都不懂事，如今长大了，更懂得长辈们的心情。” 陶阳也哽咽了。“你永远是我的师父，少爷也永远是我的少爷，是我的师哥，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咱们永远是一家人。”说完陶阳立马跪在地上给师父磕了个头。

郭德纲把陶阳扶了起来。“是是是，孩子，陶阳欸，你说的对，咱们永远是一家人，是师父糊涂了。以后你就多劝劝你师哥。”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处处为孩子打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天下难开之口。父母不说未必不是爱。父母管教严厉未必不是爱，总觉得父母把你逼上了绝路，却从未想过在这之前你已经把刀子架在了父母的脖子上。

今日经历了太多情绪的大起大落，陶阳觉得身心俱疲。很晚了，师父让自己别回去了，让阿六带自己到西偏院住下。住就住吧，不会怎么样的。明日太阳高升，还是要回到陶家去的，还是要去管麒麟剧社的。

刚穿好里衣。却看到外面有人刚要抬手敲门，想想又放下。光映着他的影子，边缘模模糊糊的，看着犹豫闪躲。陶阳知道那是谁，那影子在他心里很温柔很清晰。七八年前的每一夜，那影子都会出现在自己门外。如今七八年过去了，他在自己心里的样子依然清晰，这点陶阳自己也感到很意外。

门吱吱呀呀的推开了，那人走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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