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除了眼前这人,便再无旁的了。
你说这世上,真能有那般随心自由之人吗?
不是外界掣肘,就是自己加给自己桎梏,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难啊。
崔翊程瞥见他这般,忽而笑了:“夏将军,怎么了?”
“没什么,”夏端走过去,与崔翊程并肩而立,轻声说道:“只是昨天晚上我收到了罗大人的信,他听说清平山守将弃城逃跑,便写信提醒我,让我小心有诈。”
“罗大人思虑周全,”崔翊程说:“在下佩服。”
“传我的命令,”曾帅站在船头大声说道:“所有战船听令,一律把船上绳索投入江中,不取清平山,誓不归还。”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佩剑,大步走上前去,砍断了船上的绳索。
船身颠簸了两下,转而回归平静。
“破釜沉舟,不仅需要决心,”崔翊程轻声道:“更重要的,是为将者深信深知,自己能赢。”
“如此,我倒是觉得,有些浪费了咱们花大力气改造的战船和火器。”夏端眯起眼睛开玩笑。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有什么浪费的?”崔翊程哭笑不得地看了夏端一眼:“以后自然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诶,你这是干嘛?”崔翊程按住了夏端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手。
“我来看看我给你的锁子甲,你到底用没用?”夏端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不错啊,很听话嘛。”
“夏端,”崔翊程笑了:“别闹了。”
“罗哥写信,其实还提到了一些私事。”夏端笑眯眯地说道:“比如说,他又看着谁家的女孩儿顺眼了,想等我回去,娶过来给他做弟媳。”
“那你呢?”崔翊程笑道:“你有什么打算?”
夏端不怀好意地笑了:“我还不知道他么?为我娶妻就是个幌子,之前他看着顺眼的女孩儿们,都被他自己纳为妾室了。”
崔翊程也爽朗地笑了:“罗大人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样说他坏话。”
“这哪里是坏话?”夏端依旧笑着,把长枪递给了崔翊程:“不过我倒是见你用过多种兵器了,你倒是个通才。”
“通才不敢当,只是小时候随人习武,什么都学过一点。”崔翊程笑了。
“你说过要和我一同去骑射习箭,”夏端眯起眼睛:“可别忘了。”
“此战一定平安。”崔翊程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想说让你此战平安?”夏端不解,奈何崔翊程转身就要走:“喂,你干嘛去啊?”
“出发!”眼见马上要靠近岸边,正先锋崔翊程举起了冲锋的旗帜。
一时间战船纷纷靠岸,杀声四起,诸位将领皆带着兵士冲向城门。
城门从里面缓缓打开,清平山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带着留守的百姓齐刷刷地在崔翊程面前跪下:“恭迎将军。”
“整军进城!”崔翊程骑在马上,猛一挥手:“严加搜查城中各处,不可有丝毫遗漏!”
“传我命令,我军进城胆敢借搜查剽掠民众者,斩。”曾玉泽快步走进了安朵诺之前置的府衙,向身边的亲兵说道:“不守军纪者,斩。毁坏农田与民居者,斩。”亲兵领了命令便转身走了,曾玉泽转头向身边的夏端说道:“我打算改清平山路为清平山府,再置兴国元帅府,我自任大元帅。你意下如何?”
“大帅思虑周全,”夏端说道:“末将觉得很是妥当。”
“夏端,”曾玉泽眯起眼睛看着他:“这才半天时间,我听说的剽掠民众的事件便不下五起。整肃军纪,只这般还远远不够。前些日子罗大人曾给我提过一个法子,我觉得很是不错。”
罗大人提的?夏端闻言,站在那里没敢动弹,身上却倏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来人,”曾玉泽大声说道:“把夏将军绑了。”
“大帅,末将知错了!”夏端被绑在一根立着的粗圆木上,大声哀号着:“末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夏将军管教下属无方,理应受罚。”曾玉泽拿着鞭子,冷冷说道。
说罢,一鞭子抽上去,夏端身上立刻见了血。
“哎哟!”夏端求饶道:“大帅,求您看在末将跟随您多年,饶了末将这一次吧!”
“正因为你跟随我多年,才断不能轻饶!”曾玉泽大声说着,一鞭子又落了下去。
“大帅!”闻声赶来的窦英慌忙在跪在曾玉泽面前,抱住了曾玉泽的腿:“大帅您饶了夏将军吧。”
“起来!”曾玉泽甩开窦英,倒像极了真动了气的模样。
“大帅三思啊!”窦英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大帅,您惩罚夏将军容易,但是您这般,就不怕让我们寒心吗?”
“今天我若不罚他,岂不是让整个清平山的百姓寒心?”曾玉泽反问道。说罢,他一鞭子又抽了上去。
夏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到预想中的那般生疼。
他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狠狠抱住了,刚才那一鞭子正落在这人身上。
“子云,你干什么!”夏端吼道:“你干什么!”
“大帅,”崔翊程回身跪下:“夏将军纵然有错,可如今您也责罚过了,且夏将军也承诺日后不会再犯。您就留着夏将军一条命,让他以后为您开疆拓土,将功补过吧。”
“子云!”从夏端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见崔翊程背上的伤口。
那人未穿战袍,只凭着血肉之躯替他挡了这一鞭。
思虑至此,夏端忽然觉得极为心疼,本来有许多话想说,一时间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此情状,曾玉泽收了鞭子,轻声叹了口气:“夏端,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快步离开了。
“启正,子云!”窦英慌忙上前解了绑在夏端身上的绳子:“来人,快把两位将军扶回去!”
“诶,不必了。”崔翊程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这算什么伤,还用得着人扶吗?”
“就是啊,”夏端轻声咳嗽了两声:“都散了吧。好好记着,以后可别做欺压民众的事,若真能平定天下,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是。”兵卒都应声退下了。
“你也快走吧,”夏端轻声笑了:“安抚降者本就是你擅长的,别在这儿浪费工夫了。”
“可是……”窦英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端拦下了:“快去。”
“好吧。窦英临走,却还是不放心:“哥受了伤,这几天可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夏端轻声笑了:“快走!”
“你说你,好端端的挡过来干什么?”回到住处,夏端关了门窗,解开衣服,掏出了几个尚为完好的血包:“你看,这是罗大人给曾帅出的计谋,做做样子罢了。”
“当时我是真的担心,”崔翊程笑了:“谁知道你是在这儿演戏的?”
“事出紧急,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没来得及告诉你。”夏端从橱子里找出了药粉:“快把上衣脱了,我给你上药。”知道他定要拒绝,夏端赶忙补充道:“虽说是小伤,但是如今暑热,还是精心养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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