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能毁容啊！”夏端一边跑着一边求饶。

夏端的抗争不出所料地以失败告终，他郁闷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不小的事。

听人说，前两天有个后生前来投奔，叫什么崔翊程，好像还挺厉害的。

夏端着实好奇，奈何当时被关着没能亲眼瞧见，于是只得把从好几个人嘴里听来故事拼凑出一份完整的版本：

崔翊程，原本是土匪头子李觉手下的二头领，前两天打家劫舍到随州，刚巧遇见了在这儿休整的曾玉泽。这人也是个有追求的，觉得跟着土匪没啥出路，于是就来投奔了曾帅。值得一提的是，这小子飞扬跋扈得很，来了开口便要兵权：

“我来，就是要做先锋的。”

曾帅当然不可能直接就把兵权给他：

“你小子不过是乱世里吃不饱饭才来我这儿投奔的，凭什么开口就要做先锋啊？先打下蔡陵渡再说。”

于是那人临走时还撂下了一句：

“你等着看吧。”

风骚如夏端，也只敢在罗笙采面前撑撑架子，这位仁兄却直接在曾帅面前作天作地，当真是独领风骚。

夏端这样想着，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又躺到了床上。

过一天算一天，谁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去。

不愧是人间大好春光啊。

夏端到底是年轻，他躺在床上，望着仲春的暖阳从窗棂间斜斜射进来，光影斑驳之间，他突然觉得，胳膊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刚才摔的那一下似乎也已经无关紧要。于是他坐了起来，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哥。”夏端转过头去，看到窦英正笑眯眯地朝自己走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去去去，自己玩去，别打扰你哥睡觉。”夏端立刻又躺了下去，侧身面墙。

“哥。”窦英见夏端没什么反应，便趴到他身上，伸手挠了挠他的鼻尖：“你听我说。”

“我去。”夏端猛地坐起来：“干嘛呢你，还嫌外面说得不够难听是不是？哥不要脸你也不要？”

“流言不过是闲人茶余饭后的消遣。”窦英一脸不悦：“这烽火乱世的，哪儿来那么多闲人？更何况本来就是没有的事，你怕什么？”

“不要脸总得要命吧。”夏端痛心疾首：“你又不是没见今天罗大人那架势，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他非得弄死我不可。”

见窦英没了反应，夏端也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于是讨好地笑了：“啥事儿啊？说呗。”

“就是新来的那个，叫崔翊程的。”窦英以最快的速度忘掉了刚刚的不愉快，一脸兴致盎然：“哥你有没有兴趣去找他比试比试。”

比试比试。夏端闻言，微微翘起了嘴角。

“这是睡醒了？”罗大人显然刻意的咳嗽声与平缓的问话突然从夏端身后响起，却着实把夏端吓得一激灵。他愣了一下，而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强行扯出了一抹笑容：“哥，你啥时候来的？怎么还是走路不出声啊？”

罗笙采却没有理会，用眼神向窦英打过招呼后，他便径自坐到了床旁边的椅子上：“上午摔那一下，疼不疼？”

“不不不，不疼。”夏端没想到罗笙采突然这么问，多年的斗争经验让他意识到对方这招明明就是以退为进，惊得他睁大了眼睛。

不过使劲睁眼也没用，夏端眼睛细长，眼内稍稍勾起，眼尾微微上翘，加上他平时又喜欢眯着眼睛笑，倒有点凤眼与桃花眼中和的意味。因而此时他虽然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却丝毫没有常人瞪眼时的威慑作用，反而让对方将自己的惊惧与迷惑一览无余。

罗笙采叹了口气，心道：幸亏这小子在人前不爱说话，否则如何镇得住千千万万的兵卒将士。

“哥，怎么了？”夏端不知道罗笙采此刻种种的欲说还休，找死地问道。

“来提醒你一句，莫惹事端。”罗笙采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惹事端?”夏端觉得莫名其妙：“我像是惹事生非的人吗？”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于是便只得低下头默不作声。

“罗大人，都是我不好。”窦英见夏端又要被责骂，再加上自己刚才说要去找崔翊程比试那番话，深觉是自己带坏了别人家孩子，便赶紧把锅背了过来。

也不过是个孩子，何必呢？罗笙采这样想着，对窦英说道：“窦总管不必多心，是这人自己没什么分寸。”

罗笙采本来觉得窦英年未弱冠，再加上不是自家孩子，总是要客气一些，没想到这话一出，再配上罗笙采一贯控制得极好的低沉语调，却平添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完了，我这是又要被家暴啊。夏端想着，自己也是要面子的，再怎么说不能一天两次让窦英弟弟目击自己被罗大人打啊，于是在罗笙采的默许下，恭恭敬敬地把窦英请了出去。

最佳损友窦英又一次头也不回地跑了，毫不犹豫地把夏将军留给了罗大人。

送走了窦英，夏端回身望向罗笙采，心虚地笑了：“哥。”

罗笙采却一脸正经地望向夏端，沉下声来直奔主题：“崔翊程，那小子飞扬跋扈得很，论武功智谋却是个好苗子。曾帅想着，也就你能与他配合，打算日后让他做你的先锋。”他顿了顿，瞪了夏端一眼：“别急着去招惹人家，以后比试的机会多着呢。”

“啊？”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夏端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啊什么啊？”罗笙采一脸不耐烦：“你在别人面前倒是好性，净知道窝里横，都以为你是个好相处的，这能怪谁？”

在别人面前好性，净知道窝里横。夏端反复琢磨，越想越觉得，这话说的不正是罗笙采自己吗?

“发什么愣呢？”罗笙采深觉朽木不可雕也：“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不知道给你哥倒杯茶？”

“啊，好。”夏端赶忙过去，给罗笙采沏了一杯碧螺春，心里默默叫苦：哥啊，你是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