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坐在屋顶,双手抱着腿,似乎有些冷,缩成一团,看着红鱼呢喃:“柳庄在江南道,那里的夏天会有满池荷花,我和母亲在莲上泛舟,采摘莲子,秋天的时候风会凉爽,最适合放风筝,天蓝的像是水洗过,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些蓝色,冬天的时候,断桥上下了雪,很多人在断桥上温酒,父亲也很喜欢,但总是被我揪着胡子去院子里堆雪人,那么多年了,他一次也没去断桥。”
许仙脑袋像是要炸裂,心沉像是坠着铁铅,随着青柠说话跳动一下,用尽了所有力,“逝者如斯,节哀顺变。”
“节哀。”青柠呢喃,仰头看着月亮,“我也想呀,可是一闭眼那些熟悉的人浑身是血扑到你面前,你看着他们在火里挣扎,哀嚎,然后成了一截黢黑的尸体,一动不动。”
就像这飞蛾一样,青柠转身,青葱手指轻惗住飞蛾的翅膀。
“怎么节哀,血仇,就要用血洗,哪怕赌上所有。”
“包括你自己。”
许仙蓦然转过身,看着抱腿坐在屋檐上的少女,心有些难受,脑袋乱成一团麻,不知为何青柠说了这些,可还是不住想那个清冷像是冰一样的人也会冷。
“包括我自己。”
青柠转过头,斩钉截铁,眼睛里泛着光,见许仙青丝凌乱,轻笑悦耳,飒然开口:“不知为什么,今夜见到你,总觉得隔外冷,你千万不要多心,可能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了。”
“不会。”
许仙一字一句,恍惚开口,似乎不会说话了。
青柠笑了笑,走到许仙身边,隔着许仙很近,眼神里泛着光,盯着许仙的眼睛,许仙后退一步,不动声色。
“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好看吗?”
“没有。”
“哦,你很好看。”青柠朗笑开口,纵身跃下阁楼,薄纱在夜色下,像是一只云雀的影子。
许仙站立阁顶,寒风吹得青衫呼呼作响,青丝凌乱,背负手看着眺望远处。
夜深了,灯火退去,朦胧的建筑在夜里沉醉。
许仙轻笑一声,将脑海中那些繁琐的思绪斩断,任飘零,纵身跃下高阁。
青衣影子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
阁楼里,烛火阑珊,空气里浮着麝香,宁神静气,让人生倦。
青柠坐在铜镜前,入了阁楼,身子暖和了过来,那些冰封的思绪重新冒出了头。
青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懊恼,和许仙的对话一一在她脑海中闪过,在陌生人面前示弱,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青柠恨恨咬牙,取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扔在梳洗台上。
玉佩通透,刺骨冰凉,像是握着一块寒铁,青柠摩挲玉佩,感受着寒意。
这块玉佩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佩戴了多年,从不离身,寒意早已熟悉,几乎感受不到,不知今日夜里为何会突然冰凉,几乎是一瞬间就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以至于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埋藏在心底的柔弱。
青柠想了想,从梳洗台下取出一个木盒,把玉佩放进木盒,看着玉佩,用手指摩挲,片刻叹息一声,关闭盒子,放进梳洗台深处。
里面都是些早已不用的旧首饰。
关闭抽屉,青柠神色恢复清冷,吹了桌上烛火,在榻上躺下。
心里的波澜涟漪散尽,
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