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幼童低声唱经：

咚、咚、咚，何人在诵经，木鱼声声空。

咚、咚、咚，袈裟唱皈依，白骨念南无。

万归撑着头强忍睡意四处张望，却见身前端坐一破烂青衣小僧，面容安详周遭隐隐笼罩金光，身后却背负万箭破体而出，腹部可见锈迹斑斑箭头露出。小僧人双手合十浮在空中，轻闭双目安然诵经，似不知身上千疮百孔。

觉察万归看向自己，慢慢睁开双眼低念道：南无阿弥陀佛。俗人不可直面圣僧，万归忙将脸撇开。

小僧淡然一笑：“施主也是赶路人吧，小僧亦是。今日相遇，是为缘分，不知施主可愿听小僧讲个故事与你解闷？”

万归见僧人不似恶鬼，便浑浑噩噩点点头立直身子，翡翠扳指丝丝缕缕渗出的凉意恰驱散些许浓稠的倦意。

小僧盘腿坐定，缓缓开口道：“吾生于商贾之家，家中富裕，父有一妻两妾四五通房，平日里也算其乐融融。吾虽为长兄，系妾所出，并不得重视。嫡子长至四五岁，忽染恶疾，有道士推演，言说子午相冲，卯辰相害。

故而，吾被送于庙中修行，为弟祈福。十四五下山讲佛法为山贼所劫，传信家中却无人来赎。山贼头目怜吾年幼，收于坐下，为他讲经理法。

山中修行与寺中修行并无甚么差别，倒也安之若素。不过八九年光景，边境动乱波及池鱼，头目欲往阵前杀敌，令我藏身深山，等他凯旋归来。独居山中惶惶不安，七尺男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唯寥寥佛法可说上一二，或能规劝世人。

皈依一人，他可少杀一人，皈依一城，他就少走一城。兵荒马乱刀剑无眼，小僧不久便死在铁蹄乱箭下。死前心愿难了，化作冤鬼，夜夜与人说皈依，却再不曾见他。

幼时礼法心不甘情不愿，熟料死后日夜讲法再无安生之日。小施主，你可见过此人？罢了，你怎会见过。事到如今，早已不知我的执念是皈依众生，抑或只为待一归人。”

言罢，僧人看到万归颈间扳指双手合十欠身“施主可知因机缘果？今生缘前世因，因缘既定。道路险阻，施主且自珍重，小僧去也。”僧人渐渐消散，障幕化开，四周重回嘈杂尘世。

连带着消散的还有困倦，清醒后万归后知后觉，惊吓出一身冷汗，似一场逼真梦境无法辨别真伪，万幸的是有惊无险。不过一个故事的时间，便到了站。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