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率变快,头顶发热,熟悉的焦虑感席卷而来。
杜安还是杜梓安的时候,或许是小学三年级,他第一次向老师打报告。打翻他食盒的男生被叫出去罚站。当他高兴的向母亲提起时,他那面容肃穆的母亲严厉地盯着他,告诉他,这是可耻的。我宁愿我的儿子是杀人犯,也不愿他成为一个告密者。
总是这样。即使在此处,他摆脱了他们的规划,也无法摆脱他们的影响。
阿贝德只是笑了笑,这让他有点放松下来,像一盆冷水泼上来,浇在他冒烟的额头。阿贝德本来就是个怪胎,这也让他轻松很多。
“我会再来看你的。”杜安终于能直视阿贝德的眼睛了,“我很对不起。”
阿贝德不置可否,双手交叠在脑后顺势躺下,“能把你的纽扣给我吗?”
“当然。”杜安拧下他第一颗扣子。
阿贝德没有给杜安“再来看他的机会”,杜安在三个星期后得知,阿贝德越狱了。那颗锡制纽扣是他施法的最后一样材料。在十三点五度的夜晚,坚硬的银白纽扣变成了脆性的灰锡,在阿贝德手中化为齑粉。
监狱的看守卫兵不像其他的那样训练有素,年轻力壮,大多数是身材走样的准退役的中年人,日日在监狱的舞台上纵情饮酒,吟诗作对。深夜寒冷,特别是在地下二层的法师监禁室,短褐单薄,铁甲上快要结成霜花。
一名守卫敲醒另一名昏昏欲睡的守卫,从兜里拿出一小瓶斯库玛,两人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药过三巡到了谈天说地的时候,首要对象当然是铁栏里的阿贝德。
“你看那小子,犯了杀人罪竟然只关六十五个月,每周都有人进来送东西,真是好命呐。”
“呸,什么好命,每次来的那个老婆子是大公夫人的心腹,这家伙皮肉白净,嘿嘿,八成是大公夫人的面首。”
守卫看看硬直的躺在石床上,睡的酣死的阿贝德,相视而笑,笑容肆意猥琐,而后又感叹:“唉,像我们这样人,要是犯了事儿,八成连法庭都上不了,直接折在狱里。”
他们醉醺醺地齐声高歌:“三杯酒下肚,兽人皱眉头……精灵说再见,没有人知道,这不是玩笑……有人必须死……”
阿贝德服下试剂,在歌声里轻声吟咒。守卫们的余光能看到一道黑色的光芒,光怎么会是黑色的呢?一定是斯库玛的作用。而这光迅速穿过铁栏,分射在两名守卫的头上,顺着眼窝穿过头颅,将他们钉在墙上。
阿贝德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看着两具尸体沿着墙根滑下来,拿出老侍女捎来的尺规,在羊皮卷上细心绘制,心无旁骛。
后来法师协会拿到的的调查结果也是如此,他先用试剂解除了缄默术,而后无声的杀死了玩忽职守的两个卫兵,留下了一个嘲讽似的二百五十七芒星。迟来的人们只来得及看到灰石砖上对称式的两滩血迹,和各自扭曲的守卫尸体。
作为无聊学习生活中的调味,这件事在同学中掀起很大的声浪,褒贬不一,众说纷纭。趁着双月的光芒,阿贝德会逃向何处?那些黑黢黢的驼峰形山脉,陈旧神秘的精灵遗迹,密不透风的丛林,是否都有他的痕迹?
“他哪儿也去不了。”科林?霍普撇撇嘴,“被缄默术锁了六个月还能施展传送法术算他厉害,从湮灭活着出去大概是不可能了,你知道湮灭都是些什么东西吗?”
杜安怔怔道:“可是那是阿贝德,他是……”他是主人公啊。
科林放下餐具,正色道:“用药剂解除缄默术是有时效的,据我推测大概只能维持到他的传送法术完结。且法师协会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阿贝德大概已经死了。”
食堂嘈杂忙乱,各色的袍子在杜安的身边带起气流,耳鸣像一把利刃直插进杜安的头颅,除了尖锐的哨声,其他音响几不可闻。他当然知道湮灭里都是什么东西,魔神大君和他们的子民们,谢尔格拉和其他狂热的疯子。</p>